去年秋天，外婆走的时候，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，是她年轻时在青岛海边拍的。她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，“别把我埋在土里，让我回海里去，那儿凉快，还能看见鱼”。当时只当是老人的戏言，直到处理后事时，捧着那捧温热的骨灰，我才突然意识到——这事儿，不是想做就能做的。

先说最实际的：自己撒骨灰到大海，到底合不合法？查了不少资料才发现，这事儿得分两头说。从国家层面看，“骨灰海撒”其实是被鼓励的“绿色殡葬”方式。2016年民政部就发文推广生态安葬，海撒、树葬这些不占土地的形式，不仅能领补贴，还能减免部分费用。但“鼓励”不代表“随便撒”。殡葬管理条例》里提到，禁止在公共场所、文物保护区、水源保护区等区域进行殡葬活动，大海虽大，却也有“禁区”——港口航道、浴场沙滩、自然保护区绝对不能碰，这些地方要么关系航行安全，要么涉及生态保护，偷偷撒了可能被海事部门警告，严重的还会罚款。不少沿海城市要求海撒前向民政部门备案，尤其是使用船只出海时，得提前申请航线，避开繁忙水域。外婆家在烟台，我打电话问当地民政局，工作人员说个人自行海撒可以，但得写个情况说明，注明时间、地点、骨灰处理方式，“别让我们接到投诉就行”。

就算法律上过得去，操作时的“技术活”也不少。去年冬天我跟着公益海撒船体验过一次，才知道专业团队做事有多细致。他们会把骨灰用木盒装好，出海后选在水深20米以上的海域，船速降到最低，几个人站在船尾，把骨灰混着花瓣慢慢撒进海里。船长说，“水深不够，骨灰沉底会堆积；船速快了，风一吹全刮回甲板上”。后来我自己查资料，发现个人操作得注意三点：一是骨灰要处理细腻，老人的骨灰里难免有骨头碎片，得用筛子过一遍，避免大块沉在浅滩；二是容器得用可降解的，纸盒子、玉米淀粉袋都行，千万别用塑料袋——去年就有新闻说有人用塑料袋装骨灰撒海，结果袋子漂回沙滩，被游客当成垃圾投诉；三是时间地点要选对，夏天别去浴场附近，冬天避开寒潮天，最好挑涨潮的时候，水流能把骨灰带向深海。

比规矩更让人纠结的，是心里那道坎。外婆走后三个月，我带着骨灰去了她照片里的青岛海边。那天风很大，我蹲在礁石上，看着浪头一卷一卷拍过来，突然不敢撒了——万一撒歪了？万一她不喜欢这片海？后来才明白，海撒的意义从来不在“撒”这个动作，而在“归”的念想。小区里的张阿姨去年给老伴办了海撒，她说每次去海边，看着海鸥飞，就觉得老伴在跟她打招呼；同事小林的父亲是渔民，海撒那天，她往海里放了条活鱼，“我爸一辈子跟海打交道，现在换他陪着鱼了”。中国人讲究“落叶归根”，可对很多人来说，大海才是真正的“根”——它包容所有思念，也让离别变得不那么沉重。就像外婆说的，“回海里去”，不是消失，是换了种方式活着。

如果真的想让亲人“回海里”，其实有更稳妥的办法。现在不少城市有公益海撒服务，比如北京、上海每年春秋都有免费船班，民政部门会派专人跟着，既合规又省心。要是想自己操作，记得提前给海事局、民政局打个电话，问问当地的具体规定；撒之前去海边待一天，看看潮水方向，跟“他们”说说话。毕竟，让亲人安心回家，比什么都重要。就像外婆照片里的海，不管过多少年，浪头还是那样卷着，好像在说，“来吧，我接着你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