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清明在舟山参加海葬仪式时，我遇见了捧着奶奶骨灰盒的陈阿姨。她指尖摩挲着盒身莲花纹样，突然转头问我："把奶奶撒进海里，是不是就不能轮回了？"这句话像枚石子投进我心里，让我想起外婆临终前攥着佛珠反复念叨的"要土葬，要守着祖坟"。

其实这个问题困扰着很多选择海葬的家庭。记得小时候跟着外婆去庙里，老和尚指着香炉说："骨灰只是皮囊余烬，轮回的关键在业力。"那时不懂，直到去年整理奶奶遗物，发现她抄经本里夹着张纸条："死后将骨灰撒入瓯江，随流水而去，倒也干净。"

真正让我开始思考的是参加海葬的经历。当洁白的骨灰随着花瓣落入海面，家属们没有哭泣，反而有人轻声念起《心经》。船舶返航时，一位退休教师模样的老先生对我说："我研究了半辈子佛教典籍，从没哪部经文说过骨灰入海会断了轮回。"他指着远处盘旋的海鸥，"你看这些生灵，大海本就是生命的起源。"

后来我特意去请教了灵隐寺的师父。师父泡着龙井茶说："佛陀时代弟子荼毗后骨灰撒入恒河，藏地至今有天葬水葬，可见轮回从不被形式束缚。"他拿起案头的《地藏经》，"你看这里写的'业力牵引，无有障碍'，重要的是生前是否修善积德，而非骨灰归于何处。"

现在每次去海边，我总会想起那些撒入大海的骨灰。它们或许化作了浮游生物的养分，或许随着洋流去到远方，就像生命本身在天地间循环往复。就像那位老教师说的，真正的轮回不在骨灰的落点，而在活着时是否善待过这个世界。当潮声在耳畔回响，我忽然明白，大海不是终点，而是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