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清明，我陪邻居陈阿姨去了趟舟山。她捧着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盒，里面是她丈夫老李的骨灰。老李生前总说，想变成海里的浪花，看遍世间的潮起潮落。那天，我们站在甲板上，看着骨灰随着花瓣沉入湛蓝的海水，陈阿姨轻轻说了句“老李，这下你自由了”，海风把她的声音吹得很轻，却像落在每个人心里的石头。后来我才知道，像老李这样选择海葬的人，这几年越来越多。但很多人和陈阿姨最初一样，心里装着一连串的问号：骨灰真的可以撒大海吗？需要办什么手续？会不会对环境有影响？

其实关于“骨灰能不能撒大海”，法律早有明确答案：不仅可以，还是国家鼓励的节地生态安葬方式。民政部门的朋友告诉我，2016年民政部等九部委联合印发的《关于推行节地生态安葬的指导意见》里就写着，要“积极推广不占或少占土地的生态安葬方式”，而骨灰海葬正是其中重要的一种。不过有个前提——必须通过正规渠道，不能私自撒海。比如有些家属觉得“找个没人的海边悄悄撒了就行”，其实这是误区。私自将骨灰撒入江河湖海，可能会因处置不当造成环境污染，也缺乏必要的纪念仪式，反而让告别少了庄重。

那正规的海葬流程该怎么走？以陈阿姨的经历来说，大致分四步。第一步是申请，她提前三个月联系了当地的殡仪馆，提交了老李的火化证明、户口本、家属身份证复印件，填了《骨灰海葬申请表》。工作人员告诉她，现在很多城市对海葬有补贴，像浙江、上海等地，家属不仅不用承担船只、场地费用，还能领到几百到几千元不等的生态安葬补贴，这让经济压力小了不少。第二步是选服务，殡仪馆会提供不同的海葬套餐，集体海葬”和“个性化海葬”，陈阿姨选了后者，因为老李喜欢安静，她想单独陪他走完最后一程。第三步是准备物品，除了骨灰，殡仪馆建议用可降解骨灰盒（比如纸浆或淀粉材质，入水后会自然分解），还可以带些逝者生前喜欢的花瓣、纪念品（非金属、非塑料材质）。陈阿姨带了老李最爱的茉莉花瓣，说“他以前总嫌我养花占地方，现在让他天天闻花香”。最后一步是出海仪式，约定的那天，专业船只会驶往指定海域（通常是远离航道、水深足够的清洁海域），工作人员会先介绍注意事项，然后引导家属进行撒海。那天船上有位工作人员，全程轻声细语地帮陈阿姨调整姿势，还递上了一条毛毯——“海风大，别着凉”，这些细节让原本沉重的告别，多了几分暖意。

这些年，我见过不少选择海葬的家庭，他们的故事里藏着对生命的不同理解。有位年轻妈妈，丈夫意外去世时孩子才三岁，她选择海葬，是想告诉孩子“爸爸变成了大海，会一直看着我们”；有对老夫妻，约定将来一起撒海，“省得孩子们清明跑来跑去，想我们了，去海边吹吹风就行”。传统观念里，“入土为安”曾是很多人的执念，但现在越来越多人明白，真正的“安”，或许不是一块冰冷的墓碑，而是让逝者以自己喜欢的方式“存在”。就像老李，他生前是个水手，一辈子与海为伴，海葬对他而言，不是终点，而是回家。

如今再想起陈阿姨站在甲板上的样子，她没有哭，只是望着大海笑了。阳光洒在她的白发上，像镀了层金。她说老李走后，她总失眠，撒海那天晚上，她睡得特别沉，梦里老李变成了一只海鸥，在海面上盘旋，冲她叫了两声，又飞走了。或许，最好的告别从不是遗忘，而是让爱以另一种方式延续——在潮起潮落里，在浪花拍岸时，在每一个生者想起逝者时，心里泛起的那阵温暖的涟漪。如果你身边也有人问“骨灰可以撒大海吗”，不妨告诉他们：可以，但记得走正规流程，带着爱和敬意，让这场告别，既合规，也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