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清明前夕，我陪着伯父来到北京市殡仪服务中心，为三个月前离世的伯母办理海葬手续。在接待大厅的电子屏上，循环播放着渤海湾的航拍影像：湛蓝的海面上，白色海鸥追逐着浪花，远处的货轮拖着长长的航迹线。工作人员递来的宣传册上写着：北京市骨灰海葬服务已连续开展32年，累计有近10万份骨灰撒入渤海湾海域。

记得伯母生前总说喜欢北戴河的沙滩，退休后每年夏天都要在那里住上两个月。当家人讨论安葬方式时，伯父拿出伯母的遗嘱："我这一生爱水，就让我回归大海吧。"办理手续比想象中简便，只需携带逝者火化证明和家属身份证，填写申请表后就能预约最近的出海日期。工作人员特意提醒我们，四月的渤海湾还带着凉意，建议多备件防风外套。

出海那天清晨，我们从滨海新区的渔港码头登船。甲板上已经站着二十多个家庭，每个人手中都捧着洁白的骨灰盒或黄绸包裹的骨灰袋。一对年轻夫妇轻声交谈，他们怀里的孩子正指着海鸥咿呀学语。船行至距离岸边约12海里的指定海域，船长通过广播告知大家："这里是经民政部门划定的专用撒海区域，海水深度超过20米，海底为沙质结构。"

当工作人员将伯母的骨灰与花瓣混合，我和伯父各执一把木质撒海勺，随着《安魂曲》的旋律将骨灰缓缓撒向海面。灰白色的骨灰遇到海风，化作细小的粉末融入蔚蓝的海水，橙黄色的菊花瓣在波浪中打着旋儿，像一群迁徙的蝴蝶。那一刻，我忽然理解伯母为何选择这样的归宿——大海的辽阔，让离别少了几分沉重，多了些许释然。

返航途中，工作人员给每个家庭发放了纪念证书，证书编号旁印着一行小字："2023年春季渤海湾撒海编号0734"。伯父摩挲着证书上烫金的海鸥图案，望着舷窗外渐远的海域轻声说："等我走了，也把我送到这里来。"甲板上有位老人正在用手机拍摄海面，她说要把这段视频发给远在国外的孙子，"告诉孩子，奶奶以后就在这片海里看着他。"

如今每次看到新闻里渤海湾的报道，我总会想起那个洒满阳光的清晨。那些融入大海的骨灰，或许正随着洋流遇见迁徙的鱼群，或许正化作晨雾轻抚着秦皇岛的礁石。海葬不只是一种殡葬方式，更像是生命以另一种形态延续的开始，就像工作人员说的那样：当潮起潮落时，每一朵浪花都是思念的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