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秋天整理父亲遗物时，我在旧皮箱底层发现了一个泛黄的信封。里面没有存折也没有信件，只有一张他五十岁时在甲板上拍的黑白照片，背后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："把我撒进东海，那里有我跑船时见过的最美日出。"这句话让我突然意识到，我们从未认真讨论过他的身后事。

带着父亲的遗愿，我先去民政局咨询。窗口的工作人员递给我一本《骨灰海撒服务指南》，原来早在2003年国家就鼓励生态安葬，海撒属于合法的骨灰处理方式。但需要提前办理手续：逝者的死亡证明、火化证明，还有家属签署的海撒申请书。工作人员特别强调，必须通过正规殡葬服务机构安排，不能私自进行，这让我想起父亲总说的"规矩不能破"。

准备过程比想象中复杂。母亲坚持要按老家习俗，在骨灰里掺些晒干的茉莉花，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花。殡葬师温和地解释，根据规定不能添加异物，但可以准备可降解的花瓣在撒海时抛洒。我们最终选择了三月的一个晴天，那是父亲的生日。出海那天，同船有五户人家，大家默契地保持安静，只有海鸥偶尔掠过船舷。当工作人员指导我们将骨灰和玫瑰花瓣一起撒向海面时，看着白色的骨灰在阳光下划出弧线融入碧波，突然明白父亲说的"回归"是什么意思。

现在每次去海边，我都会带一小捧茉莉花放在礁石上。海风掠过脸颊时，总觉得是父亲在说他看见日出了。后来才知道，每年有近千份骨灰通过这样的方式回归大海，海事部门会提前规划航线避开养殖区和航道，确保不对海洋环境造成影响。这种让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延续的方式，或许正是对"落叶归根"最现代的诠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