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的风带着海边的潮气，我攥着父亲生前用红笔圈过的《生态殡葬指南》走进江城东郊殡仪馆。大厅里没有想象中的肃穆压抑，米白色的墙面挂着"生命如渡"的木刻书法，穿藏青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递来温水时，指尖的温度比我掌心的文件更暖。

"海葬服务分基础版和定制版，"接待我的李姐翻开价目册，指腹在表格边缘摩挲出细微的褶皱，"基础套餐包含遗体接运、告别厅布置、火化及骨灰处理，费用是3800元。"窗外的玉兰树沙沙作响，我想起父亲总说大海是最公平的归宿，连浪花都带着平等的咸涩。她忽然轻声补充："上个月有位老教师家属选了这个套餐，说老先生教了四十年地理，就该回归自然课本里。"

定制服务的价目表像摊开的潮汐图谱。5800元的套餐里多了鲜花告别仪式，白菊与勿忘我簇拥的骨灰盒会随船行至指定海域。李姐指着"6800元生态葬"的条目说，这个价位包含海洋生物纪念牌，铜制铭牌会嵌入人工鱼礁，成为珊瑚生长的温床。我指尖划过那行小字时，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盯着鱼缸说的话："看那几条小丑鱼，活得比人通透。"

最让我驻足的是8800元的双人合葬套餐。价目表旁贴着张褪色的照片，两位白发老人的骨灰盒并排躺在甲板上，背景是翻涌的金红色晚霞。"这是去年重阳节的集体海葬，"李姐的声音放得更柔，"两位老人结婚五十六年，子女说他们终于能在浪花里牵着手散步了。"我数着价目表上的数字，突然明白这些阿拉伯数字背后，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牵挂。

缴费时发现价目表最下方有行铅笔字标注：困难家庭可申请减免。李姐说这是馆里自发的帮扶项目，去年为七位逝者家属减免了部分费用。走出殡仪馆时，暮色正将海面染成琥珀色，我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《海洋生态学》，扉页写着"每滴水都是轮回的邮戳"。或许这些明码标价的服务，不过是帮我们给永恒的思念，买一张通往星辰大海的船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