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三，我陪着姑姑去八宝山殡仪馆办理姑父骨灰寄存的续期手续。刚到服务台，工作人员翻出登记本时轻声提醒：“您看，这已经是第三个寄存周期了，按规定最多能续存五年，下次到期就得考虑其他处理方式了。”姑姑手里的水杯晃了一下，我才突然意识到，原来骨灰寄存并不是无限期的。姑父2018年去世后，骨灰一直寄存在这里，每年清明来祭拜时，我们总觉得“先放着，以后再说”，却没留意过寄存期限的限制。

从殡仪馆出来，姑姑一路没说话。我知道她心里犯难，姑父生前总说喜欢大海，退休后还念叨过想去海边养老，可真到要做决定的时候，我们谁都没经验。第二天我专门又跑了一趟殡仪馆，找到负责殡葬服务的王主任。他听完我的情况，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宣传册：“其实现在很多家庭都会选择海葬，尤其是寄存到期的骨灰，这是政策鼓励的方向。”他指着宣传册上的条款解释，北京从2019年起就推行骨灰海葬免费服务，家属不用承担任何费用，包括船只租赁、骨灰盒降解处理、仪式用品，甚至还有交通补贴。“你们这种寄存到期的情况，完全符合申请条件，只要提供逝者身份证明、寄存证和家属关系证明就行。”

为了让姑姑安心，我又去了趟北京市殡葬服务中心。在海葬服务窗口，工作人员递给我一份《北京市骨灰海葬服务指南》，里面详细写着流程：先在网上或现场预约，提交材料审核通过后，会安排具体的出海日期。“每个月有固定的海葬航班，一般是农历初一或十五前后，家属可以陪同登船，仪式大概两小时，全程有专业人员引导。”旁边一位正在填表的大姐插话说：“我妈去年寄存到期，我们选了海葬，仪式挺庄重的，比想象中温暖。”她拿出手机给我看当时的照片：甲板上摆着白色菊花，工作人员轻声念着悼词，骨灰装在可降解的坛子里，缓缓沉入海里时，海鸥正好从头顶飞过。

上周六，我们按约定时间到了天津港的海葬码头。同船的有二十多个家庭，大多是像我们这样寄存到期的，也有几位是老人提前安排好身后事的。仪式在上午九点开始，工作人员先引导家属在纪念墙上贴好逝者的名字，然后集体默哀三分钟。当裹着蓝白绸布的骨灰盒被轻轻放入专用降解容器，顺着滑道滑进海里时，姑姑突然说了句：“你姑父年轻时总想去看海，这下终于能永远陪着海了。”海风带着咸味吹过甲板，我看见她眼角的泪滴在纪念证上，却带着释然的笑。

回来的路上，姑姑握着那本印着“海葬纪念证”的小册子，指尖摩挲着烫金的海浪图案。其实很多人跟我们一样，一开始对“寄存到期”这四个字充满焦虑，总觉得骨灰安放在殡仪馆才是“稳妥”。但真的了解过海葬政策，亲历过那场安静的仪式后才明白，让逝者以另一种方式回归自然，或许比让骨灰在寄存架上等待更有意义。现在每次路过海边，姑姑都会说：“你姑父在这儿呢，听得见海浪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