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深秋接到姑姑的电话时，我正对着花店橱窗里的白菊发呆。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带着海风的潮湿："下周去送你姑父，海葬仪式上，带不带花合适呢？"这个问题像枚被潮水浸润的贝壳，在我心里沉甸甸地沉了许久。后来真正站在甲板上望着翻涌的蓝灰色海浪，才明白海葬时的鲜花，从来不是简单的仪式道具。

那天清晨的码头飘着细雨，穿深色衣服的人们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花束。前排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抱着一小捧勿忘我，花瓣边缘沾着水珠像凝结的泪滴；穿藏青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臂弯里是几支含苞的马蹄莲，花茎用麻绳简单缠绕着。我注意到没有人带包装华丽的花束，大多是用素色棉纸包裹，或是直接握在手中。当司仪轻声提示"请家属献花"时，人们依次走向船舷，将鲜花轻轻放在海面上。白菊、百合、康乃馨随着波浪起伏，像一群安静游弋的白色蝴蝶，慢慢飘向远方。

其实海葬对鲜花的选择藏着特殊的温柔。殡葬服务中心的王姐后来告诉我，过于鲜艳的花朵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，淡雅的白、浅黄、淡紫才是与大海相衬的颜色。她见过有人带整束红玫瑰来，在肃穆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。更重要的是花材的环保性，那些包裹鲜花的塑料纸、丝带和金属包装，都需要提前取下，避免造成海洋污染。最好选择像雏菊、鸢尾这类生命力顽强又易降解的花材，它们在海水中会自然消融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。

除了鲜花本身，献花的方式也有讲究。去年在威海参加的那场海葬让我印象深刻，有位老先生将儿子生前最爱的桔梗花分成小束，让每位到场的亲友都能参与献花。当三十多束鲜花从不同的手中落入海面，形成一条闪烁着微光的花径时，所有人都湿了眼眶。还有人会在花瓣上写下简短的寄语，让文字随着花香一同融入大海。但要注意避免使用油性笔，那些难以降解的化学物质会破坏海洋环境。

如今每次经过花店看到素雅的白菊，总会想起那个飘着细雨的清晨。姑父的骨灰伴着花瓣沉入海中时，海鸥恰好掠过船舷，翅膀剪开细密的雨丝。原来海葬带鲜花，带的不仅是对逝者的思念，更是一份对生命最后的温柔礼赞。那些随波而去的花瓣，最终会化作珊瑚的养分，在深海里开出另一种永恒。所以如果你问我参加海葬需要带鲜花吗，我会说带上一束吧，选最朴素的那种，让它替我们完成这场与大海的温柔告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