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三的下午，天有点阴，我陪晓雯去了趟万安公墓。她父亲去年冬天选择了骨灰海撒，这半年来，她总说心里空落落的，想找个地方“看看”他。我们查了资料，说北京有专门的骨灰海撒纪念墙，就想着去那儿走走。路上晓雯一直没说话，手紧紧攥着手机，屏保还是她和父亲去年夏天在颐和园拍的合照，老爷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，特别精神。

到了公墓南门，往里走大概两百米，就看到那面纪念墙了。不是想象中高大的石碑，而是一长排浅灰色的石材墙面，顺着小山坡的走势铺开，前面种着几棵松柏，风一吹，松针簌簌地响。走近了才发现，墙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，每个名字都用金色的阴刻字体，大小和指甲盖差不多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。晓雯突然停下脚步，深吸了口气，我知道她是在找“李建国”三个字。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一点，刚好照在墙面中间的位置，她蹲下身，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石材，从左到右一行行看过去。大概过了三分钟，她“呀”了一声，指着其中一行：“在这儿呢！你看，爸的名字。”

我凑过去看，那行字里，“李建国”三个字安安静静地待在中间，旁边还有一行小字，刻着海撒的日期——2023年12月15日。晓雯的眼眶一下子红了，她没哭，只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“国”字，像是在和父亲打招呼。这时候，有位穿深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，看到我们，笑着问：“是来祭扫的吧？最近来的家属挺多的。”晓雯点点头，问她：“阿姨，这墙上的名字，是所有海撒的逝者都有吗？”工作人员说：“对，只要家属申请了，我们都会把名字刻上去。你看这墙，从2009年开始，每年都新添不少名字，都是选择海撒的亲人。”她指着墙面最右侧的空白处，“那片是留给今年的，等年底统计完，就会把新的名字刻上去。”

听着工作人员的话，我突然觉得这面墙特别有温度。以前总觉得海撒是“归于自然”，好像连个具体的念想都留不下，现在才知道，这些小小的名字，就是逝者留在世间的坐标。晓雯蹲在那里，对着父亲的名字说了好一会儿话，声音很轻，像怕惊扰了谁。临走时，她在纪念墙前的石台上放了一小束白菊，风把花瓣吹得微微晃动，倒像是老爷子在回应她的问候。回来的路上，晓雯说：“以前总觉得爸‘走’了就真的远了，现在看到墙上的名字，突然觉得他就在那儿，在这片海，在这面墙上，我们想他的时候，就能来看看。”

其实生命的告别从来不是终点，那些刻在墙上的名字，那些藏在心里的思念，都是跨越山海的连接。北京的骨灰海撒纪念墙，用最朴素的方式，把一个个名字变成了永恒的锚点，让每一份牵挂都有处可寻，让每一次想念都能落到实处。或许这就是它存在的意义——不是冰冷的石碑，而是带着温度的约定，告诉我们：爱和记忆，永远不会被大海带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