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冬天，父亲走的时候特意留了话，说想回他年轻时跑船去过的那片海。我和姐姐跑了好几家殡葬服务中心，工作人员拿出的骨灰盒样品让我心里直打鼓——那些硬邦邦的木质盒子、刷着亮漆的陶瓷罐，真要扔进海里，会不会漂在水面上？万一被海浪冲回岸边，岂不是对父亲的不敬？

后来遇到一位姓王的老师傅，他在殡葬行业干了二十多年，听了我的顾虑后从抽屉里拿出个灰扑扑的方盒子。“你摸摸这个。”他递过来的盒子轻飘飘的，表面像粗糙的草纸，用力捏一下还会微微变形。“这是淀粉基可降解骨灰盒，专门给海葬用的。”他说正规海葬用的容器都得符合环保标准，纸浆的遇水半小时就软了，淀粉基的在海水中泡三五天会分解成二氧化碳和水，连钉子都不能用，得用玉米淀粉胶水粘。我这才知道，之前看到的木质盒根本不适合海葬，木头泡久了可能浮起来，油漆还会污染海水，殡仪馆早就不推荐了。

办手续的时候，王师傅特意嘱咐我们别自己买盒子。他说前几年有家属偷偷用了红木骨灰盒，结果盒子在海里漂了三天，最后被渔民捡到送了回来。“海葬不是随便找片海扔进去就行。”他打开地图指给我们看，青岛这边指定的海葬区域在胶州湾外海，水深超过20米，洋流稳定，专业船只会在退潮时把骨灰盒轻轻放入水中，可降解材料遇到海水会慢慢下沉，不会漂走。他还拿出检测报告，说现在的可降解盒连重金属含量都有严格规定，确保不会对海洋生物造成影响。

今年清明那天，我们跟着殡葬船出海。船开到指定海域时，海面起了薄雾，工作人员用白色布幔围着操作区。当我把父亲的骨灰盒放进专用投放装置，看着它带着父亲生前最爱的那枚船徽慢慢沉入水中，没有想象中的“扑通”声，只有海水轻轻涌动的声音。王师傅站在旁边说：“你看，好的骨灰盒就该这样，安安静静地让逝者回归自然。”回程时，姐姐突然说：“爸以前总说大海是活的，现在他终于能跟着洋流去看看世界了。”那一刻我突然明白，海葬用对了骨灰盒，不仅是对环境负责，更是让逝者以最温柔的方式完成最后的旅程——不是漂在海上的遗憾，而是化作浪花的安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