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去参加陈伯伯的海葬仪式，回来的船上，小侄女突然拉着我的衣角问："姑姑，爷爷把骨灰撒进海里，是不是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？以后想转世都不行了？"她手里还攥着妈妈的手机，屏幕上是个视频讲解的片段，标题写着"海葬三大危害，最后一条关乎轮回"。看着孩子眼里的恐惧，我突然意识到，原来真的有这么多人被这样的说法困住。

其实那天在码头，不止小侄女一个人有这样的疑问。仪式结束后，几位上了年纪的亲戚聚在一旁小声议论，说"还是土葬好，至少能有个坟头，祖宗牌位也能供着，撒进海里算怎么回事？"甚至有人提起那些视频讲解里的"论据"：说大海无边无际，骨灰一撒就散了，"魂根"都没了，连地府的判官都找不到，还谈什么转世。这些话像小石子投进水里，在不少人心里漾开了不安的涟漪。

但如果我们静下心来想想，传统里说的"入土为安"，真的是指骨灰必须埋在土里吗？记得爷爷生前信佛，总说"众生皆由地水火风四大和合而成，死后四大分散，骨灰不过是皮囊的余烬"。佛教讲轮回，说的是灵魂根据业力流转，跟骨灰埋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？就像一片叶子落在土里会腐烂，飘进水里会消融，但春天来了，树还会抽出新的嫩芽——生命的循环从不由载体决定。那些视频讲解里把骨灰当成"魂的容器"，其实是把物质和精神混为一谈了。

再说回海葬本身，它从来不是对传统的背叛，反而是对自然的回归。陈伯伯生前是个老渔民，总说"大海养了我一辈子，死了就该还给它"。他的骨灰撒进海里那天，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海面上，像撒了一把碎金，海鸥绕着船飞，发出清亮的叫声。那一刻我突然明白，所谓"安"，从来不是指骨灰要待在某个固定的地方，而是生者对逝者的尊重，是灵魂与自然的和解。那些担心"不能转世"的人，或许是忘了：真正的"转世"，从来不在骨灰里，而在活着的人心里——记得他的笑，传承他的善良，这才是生命最珍贵的延续。

现在再看小侄女手机里的视频讲解，她已经能笑着说："原来视频里说的不对呀，爷爷只是换了种方式陪着我们。"是啊，海葬不是终点，更不是轮回的阻碍。当骨灰化作海里的浪花，随洋流去往远方，就像生命最初从海洋来，最终回到海洋去——这何尝不是一种圆满的轮回。而我们要做的，是放下对形式的执念，用爱和记忆，让每一个生命都在时光里，温柔地"转世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