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秋天，奶奶突然拉着我的手说："你爷爷走了三年，我想把他的骨灰撒进海里。"爷爷生前总说自己是"海边长大的孩子，死了也要回海里去"，可真到要办海葬时，奶奶却对着日历发呆："你说，选哪个时间才最吉利？"

我原以为海葬就是挑个晴天出海，没想到这里面的讲究比想象中多。头一回查资料时，网页上的说法五花八门：有人说要按老黄历选"宜安葬"的日子，有人说得避开初一十五，还有人提到潮汐涨落——"涨潮时撒骨灰，寓意福气上涨"。奶奶拿着手机翻到凌晨，眉头皱得更紧："这么多说法，到底听谁的？"

后来我们去殡仪馆咨询，负责海葬服务的李姐给倒了杯热茶，笑着说："大姐，您别愁。咱老祖宗讲吉利，其实是盼着逝者安息、生者心安，哪有那么多死规矩？"她翻出一本登记簿，指着上面的记录说，这些年家属选得最多的是春秋两季的清晨。"春天万物生发，秋天天高气爽，都透着股平和劲儿。清晨呢，太阳刚出来，海面上雾散了，风也小，撒骨灰时不容易飘回来，家属心里也敞亮。"她又补充，"您要是信老理儿，就看看二十四节气，清明、春分、秋分前后都好，那会儿海边不冷不热，也合着'阴阳调和'的说法。"

真正定下日子，是奶奶自己拍的板。今年春分后的一个清晨，我们跟着海葬船出海。天刚蒙蒙亮时，海风带着点凉，却不刺骨，远处的云被染成粉紫色，像爷爷生前画的水彩画。船行到指定海域，李姐轻声说："现在潮水刚涨起来，水流稳当。"奶奶抱着骨灰盒，手指轻轻摩挲着盒盖上的"海阔天空"四个字，忽然笑了："你爷爷年轻时总说，早起的鸟儿有虫吃，他肯定喜欢这时候。"

当骨灰混着花瓣落入海面，阳光刚好跃出云层，洒在奶奶的银发上。她没哭，只是望着那片泛起涟漪的海水说："你看，这海水多干净，太阳照着暖烘烘的，他在这儿肯定舒坦。"那一刻我忽然明白，所谓"吉利"，从来不是挑个完美的时辰，而是选一个让活着的人能放下牵挂的时刻——是不冷不热的天气，是平稳的海风，是家人围在一起时心里的那份踏实。就像李姐说的，逝者去了广阔的大海，生者带着这份平静继续生活，这才是最好的吉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