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退休后总爱坐在阳台看海,说大海包容又自由。他七十岁那年查出重病,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:“等我走了,把骨灰撒进海里吧,省得你们总惦记着扫墓,我在海里看着你们就好。”去年秋分,我们带着他的骨灰去了威海那片他念叨了半辈子的海。撒骨灰的瞬间,海风卷着细浪漫过脚背,妈妈抹着眼泪笑:“你爸这性子,到了海里也得先游两圈。

海撒后的第一个清明,我们全家又去了威海。出发前一晚,妹妹翻出父亲的旧相册,指着他三十岁在海边钓鱼的照片说:“爸那时候总说,钓鱼钓的不是鱼,是等风来的闲心。”第二天到了海边,天刚蒙蒙亮,我们带着他爱吃的桂花糕、常听的收音机,还有我女儿画的“爷爷和小鱼”。弟弟把桂花糕掰碎撒进海里,我打开收音机,《涛声依旧》的旋律混着浪声飘远。妈妈坐在礁石上,絮絮叨叨说家里的事:“你爸,小孙女这次考试拿了奖状,你大孙子谈了个女朋友,眉眼像你年轻时候……”那天浪特别轻,阳光落在海面上,闪闪烁烁的,像他笑着听我们说话。

后来才发现,海撒后的祭奠,不一定要次次去海边。家里书房靠窗的位置,成了我们和父亲“聊天”的地方。那里摆着他的黑框眼镜、泛黄的《老人与海》,还有他用了二十年的放大镜。妈妈每天早上擦灰时,总会说:“老头子,今天天气好,你要是在,肯定又要去公园遛弯。”我写稿子卡壳时,就坐在那把他常坐的藤椅上,翻他在书里写的批注——“人可以被毁灭,但不能被打败”,字迹歪歪扭扭,却像他拍着我的肩膀说“慢慢来”。

去年中秋,我们做了他最爱的糖醋鱼。鱼端上桌时,妹妹下意识喊:“爸,吃饭啦!”话出口才想起他不在,眼圈一下子红了。妈妈却笑着夹了块鱼放进空碗里:“你爸爱吃这口,得先让他尝尝。”那天晚上,我们围坐在餐桌旁,你一言我一语讲他的趣事:说他第一次学用智能手机,把自拍当成了扫码;说他偷偷给流浪猫搭窝,被邻居投诉“私搭乱建”还乐呵呵认错。月光从窗户照进来,落在他的照片上,好像他真的坐在那里,边听边笑,筷子夹着鱼,汤汁沾了嘴角。

海撒骨灰后家人怎么祭奠-1

前几天整理旧物,翻到父亲的笔记本,最后一页写着:“人走了,别总哭丧着脸,把日子过好,就是对我最好的祭奠。”忽然明白,海撒不是离别,是他换了种方式陪着我们。海边的风会带来他的消息,书里的批注藏着他的叮嘱,餐桌上的糖醋鱼裹着他的味道。所谓祭奠,不过是把思念揉进柴米油盐,让那些没说完的话、没做完的事,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,慢慢变成心照不宣的温暖。就像此刻,我坐在书桌前写这些字,窗外的风带着海的咸,恍惚间听见他说:“丫头,这文章写得还行,就是少了点烟火气。”我笑着回:“知道啦爸,下次给你写篇糖醋鱼的做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