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大爷走的那个春天，颐和园的西堤刚开了第一树桃花。弥留之际，他拉着儿子李先生的手说："别给我买墓地，海撒吧，干净，还能陪着鱼群游。"李先生抹着眼泪点头，心里却有点打鼓——听说最近北京的骨灰海撒政策好像有变化，不知道还能不能遂父亲的愿。

十年前，王大爷的老友张叔走时，李先生跟着去参加过集体海撒。那时候民政部门组织的海撒船刚推出没几年，船上飘着白菊，哀乐低回，二十多个家庭挤在甲板上，手里捧着骨灰盒。张叔的女儿把骨灰撒进黄海时，海风突然掀起一阵浪，她哽咽着说："爸，您看这浪花，多像您年轻时在海边教我打水漂的样子。"回来的路上，王大爷拍着李先生的肩膀感慨："这法子好，不占土地，不给孩子留负担，连清明节扫墓都省了——大海就是最好的墓碑。"那时候，海撒是很多老一辈的"潮流选择"，每年春秋两季，渤海湾的海面上总飘着零星的白菊，带着一个个家庭的思念驶向远方。

可这次李先生去民政服务大厅，工作人员小马递过来的却不是往年的集体海撒登记表。"大爷，现在海撒服务做了优化，不是取消，是更精细了。"小马指着墙上的新流程图解释，"以前集体海撒人多，一次出海要带几十份骨灰，有时候家属想多说几句话都来不及。而且咱们监测发现，大规模集中撒放时，骨灰里的微量成分可能影响近海浮游生物。您看，这是去年的海洋生态报告......"李先生凑过去，图表上显示近海某区域的浮游植物密度在海撒季过后有轻微波动。"所以现在改成小规模定制化服务，每次出海不超过10个家庭，家属可以自己写悼词，还能放老人喜欢的音乐。骨灰也会先经过环保处理，去除可能影响水质的杂质。"

正说着，旁边一位阿姨插了话："我家老伴儿也选了新服务，上个月刚办的。"她掏出手机给李先生看视频——海面上没有了往年的哀乐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段《茉莉花》，老人的骨灰混着可降解的花瓣，被家属轻轻撒进海里，船舷上还挂着老人生前常戴的那顶蓝色鸭舌帽。"以前集体撒的时候，我都没看清骨灰飘向哪儿，这次慢慢撒，看着浪花托着花瓣走，倒觉得心里踏实多了。"阿姨抹了抹眼角，"而且民政部门还推荐了树葬，就在十三陵那边的生态陵园，我打算明年给老伴儿种棵松树，树上挂个小木牌，想他了就去浇浇水，比每年对着大海发呆强。"

李先生走出服务大厅时，西堤的桃花已经谢了，枝头冒出嫩绿的新叶。他给父亲的照片发了条语音："爸，您说的'回归自然'，现在有了新法子。等秋天，咱们选个晴天出海，我把您最爱听的《东方红》放给大海听，再带您看看新种的月季——您总说院子里的月季不如海边的浪花艳，这次啊，让浪花和花儿都陪着您。"远处的民政大楼上，"让思念有温度，让告别有尊严"的标语在阳光下闪闪发亮，原来所谓的"政策调整"，从来不是结束，而是用更细腻的方式，让每一份对自然的向往，都能找到更妥帖的安放之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