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走的那个清晨，海面上正飘着薄雾。站在殡仪馆的骨灰寄存室里，捧着那个沉甸甸的陶瓷罐，我突然想起他生前总说"死后要去看真正的大海"。这个念头像一粒种子落进心里，却在办理手续时被工作人员的话浇了冷水："海葬不是随便把骨灰扔海里，得按规矩来。"

真正了解海葬是在民政局的殡葬服务窗口。穿蓝色制服的大姐递给我一本绿色小册子，封面上"生态安葬"四个字烫着银边。原来正规海葬需要提前向民政部门申请，由指定机构组织集体出海，使用可降解骨灰盒，还要避开鱼类产卵区和航道。她指着墙上的地图，标出几个专用海葬海域，"去年全市有三百多户选了海葬，比土葬省了不少事。"

最打动我的是那场观摩仪式。深秋的渔港码头上，二十多个家庭捧着鲜花簇拥的骨灰盒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肃穆却释然的神情。当洁白的花瓣随着骨灰撒入海中，成群的海鸥突然从云层里俯冲下来，在浪花间盘旋。一位白发阿姨喃喃自语："老头子终于能天天看潮起潮落了。"那一刻我忽然明白，海葬不是终点，而是让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回归自然。

办理手续的过程比想象中简单。提前三个月提交申请，殡仪馆提供免费的降解骨灰盒，连出海的船票都由政府补贴。父亲的海葬定在冬至那天，我们带着他最爱的口琴，在甲板上播放他生前常吹的《鼓浪屿之波》。当骨灰盒缓缓沉入湛蓝的海水，我仿佛看见那个总爱坐在礁石上钓鱼的老人，正朝着无垠的大海挥手微笑。返航时夕阳正红，把海面染成熔金，原来最好的告别，是让爱像海水一样永不干涸。

如今每次去海边，我都会带一小捧白菊。看着浪花卷着花瓣奔向远方，突然懂得民政部门墙上那句"让生命回归自然"的深意。海葬不是把骨灰随意丢弃，而是一场需要敬畏的仪式，一份对自然的承诺，更是生者与逝者之间最温柔的约定。当潮水漫过脚踝，仿佛还能听见父亲那句"大海比墓碑更长久"的低语，在海风里轻轻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