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春天，我陪着母亲完成了外婆的海葬仪式。当洁白的骨灰随着花瓣落入湛蓝的海面，看着成群的海鸥在船尾盘旋，突然明白这种将生命归于自然的方式，远比想象中更有温度。

最初决定选择海葬，是因为外婆生前总说喜欢大海。办理手续时才发现，现代海葬早已不是传统印象中简单的"撒骨灰"。我们先联系了当地殡葬服务中心，工作人员递来的资料里详细列出了所需材料：逝者身份证明、死亡证明、家属关系证明，还有一份自愿海葬申请书。让我意外的是，现在很多城市对海葬有补贴政策，我们不仅没花多少钱，还领到了一本烫金的纪念证书，上面刻着外婆的名字和海葬日期。

预约的海葬船期在一个晴朗的周三。清晨六点，我们带着用红布包裹的骨灰盒来到渔港码头。同船的还有另外五户家庭，大家虽然素不相识，却因为相似的心情默契地保持着安静。船舱里准备了鲜花篮和 biodegradable 的骨灰袋，工作人员轻声指导我们如何将骨灰装入透气的棉麻袋中。母亲颤抖着把外婆最爱的珍珠项链放进袋里，这个细节让我忽然意识到，海葬不是终点，而是另一种陪伴的开始。

当船行至指定海域，船长鸣笛示意。穿着深色制服的礼仪师手持话筒，用温和的声音引导大家默哀。海风带着咸味拂过脸颊，远处的岛礁若隐若现。按照顺序，家属们轮流走到船尾的撒放平台。轮到我们时，母亲将骨灰袋缓缓放入海中，我抓起一把玫瑰花瓣撒向水面。骨灰袋遇水渐渐散开，白色的骨殖混着花瓣在阳光下闪烁，像一群游向深海的银鱼。有位阿姨突然轻声唱起《送别》，歌声在海面上飘得很远。

返航时，工作人员给每户家庭发了一瓶海水和一枚海螺。他们说，海水取自骨灰撒放处，海螺则是这片海域的"居民"。现在母亲每天都会擦拭那个装着海水的玻璃瓶，她说这样就像外婆还在身边。这场没有墓碑的告别，反而让思念有了更辽阔的安放之处。每当我去海边，听着浪涛声，就觉得外婆正化作万千浪花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继续守护着我们。

海葬教会我们的不仅是环保与节俭，更是对生命的全新理解。当传统墓葬的方寸之地越来越珍贵，这种让骨灰回归自然的方式，既保留了对逝者的尊重，又为后代节省了土地资源。如今母亲常对邻居说，等她百年之后也要选择海葬，"到时候和你外婆在海里做伴，看遍全世界的洋流"。这种坦然让我明白，最好的纪念从来不是冰冷的石碑，而是活在生者记忆里的温暖与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