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母亲走后的那个春天，我站在殡仪馆的服务台前，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海葬服务宣传单。窗外的玉兰花正落得纷纷扬扬，像极了她生前最爱的那床羊毛披肩。工作人员轻声说"去看看笔架山的海吧，很多家属都说那里的海特别安静"时，我突然想起母亲总说退休后要去海边养老的心愿。

第一次走进笔架山海葬服务中心，是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清晨。接待我的是位姓王的女士，她没有急于介绍服务流程，而是递给我一杯温水，安静地听我絮叨着母亲生前的喜好。墙上的照片墙里，有老人对着大海微笑的剪影，有孩子将花瓣撒向浪花的瞬间，那些定格的画面里没有想象中的悲伤，反而透着一种释然的温暖。当王姐拿出手绘的海域图，指出哪片海域风浪最小，哪个季节能看到迁徙的海鸥时，我忽然觉得母亲的新家有了具体的模样。

真正的告别仪式比我想象中平静许多。服务中心准备的环保骨灰盒是可降解的材料，上面刻着母亲名字的小牌牌温润如玉。出海那天，同行的还有另外三个家庭，大家默契地保持着安静，只有海风掠过船舷的轻响。当工作人员轻声提示"可以撒花了"，我捧着花瓣走向船尾，看着它们随着骨灰一起落入湛蓝的海面，突然想起母亲教我背的第一首诗："面朝大海，春暖花开"。那一刻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，只有一种奇妙的连接感，仿佛母亲真的化作了浪花，正在远方朝我挥手。

如今每个季度，我都会收到服务中心寄来的《海风通讯》，里面印着近期海葬家属的留言，还有志愿者拍摄的海域风光。上个月他们还组织了一场线上追思会，屏幕里滚动播放着不同家庭分享的逝者故事，有人弹起了逝者最爱的钢琴曲，有人展示着亲手绘制的大海油画。这种温暖的陪伴，让"离别"这个词渐渐褪去了冰冷的棱角。或许就像服务中心墙上那句标语写的：生命只是换了种方式延续，而大海，是最温柔的故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