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小在长治长大的我，总对课本里"大海"这个词充满执念。太行山脉的轮廓在窗外绵延了二十多年，直到去年夏天儿子指着绘本上的浪花问"爸爸，海是什么颜色的"，才突然意识到这座被群山环抱的城市，距离那片蔚蓝竟如此遥远。

打开地图丈量时才发现，长治到最近的海岸线足有600多公里。最先跳出来的选项是河北黄骅港，直线距离虽只有580公里，但导航显示要穿过八个隧道，高速费比油钱还贵。后来在本地论坛看到老驴友的攻略，才知道大多数长治人看海会选择三个方向：向东经邯郸到渤海湾，向东南过郑州赴黄海之滨，或是向南沿晋城入山东半岛。

去年国庆我们最终选了青岛，走青兰高速全程637公里。清晨五点出发时，太行山区的薄雾还没散尽，车过安阳后地势逐渐平缓，路旁的白杨树变成了成片的玉米地。最奇妙的是过了济南，收音机里突然飘出海浪声的广告，六岁的儿子趴在车窗上大喊"闻到咸味了"。当下午三点终于看见栈桥的轮廓时，挡风玻璃上正落着细密的雨，海水混着雾气呈现出一种灰蓝色，和想象中的碧海蓝天完全不同。

在石老人浴场踩过冰凉的海水后，我忽然理解为什么父辈们总说"看海要去烟台"。今年春天跟着摄影协会走了趟烟威线，从长治北收费站上高速，七个小时就到了烟台山景区。站在惹浪亭眺望时，黄海的蓝是分层的，近岸是透亮的浅碧，远处渐变成靛青色，渔船像树叶般散在海面上。同行的老李说他年轻时骑自行车去过连云港，三天两夜才到海边，现在高铁通了，周末就能打个来回。

其实长治人对海的向往，藏在街头巷尾的细节里。城隍庙夜市卖炒酸奶的大姐会说"加海盐口味像海风飘过"，英雄中路的海鲜市场总聚集着刚下高速的冷链车。上周在漳泽水库钓鱼，碰到个捞虾的老汉，他说年轻时在秦皇岛当过兵，现在每天看水库波光粼粼，就当是把大海搬进了太行山里。或许对我们这些内陆人来说，看海不只是地理距离的跨越，更是对另一种生活的温柔想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