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陪外婆整理外公的遗物，在一个褪色的牛皮纸信封里，翻到了一张泛黄的字条。是外公十年前写的，字有些抖，却一笔一画很认真：“若真到那一天，海葬吧。不用等我，你喜欢青岛的海，就撒在那里；我惦记着厦门的鼓浪屿，各自安好。”外婆摩挲着字条，眼眶红了：“他呀，一辈子倔，连走都要自己选路。”那一刻我突然想，夫妻一场，从青丝到白发，连最后的告别，到底要不要一起？海葬这回事，是该执着“生死相随”，还是尊重彼此心里的那片海？

老一辈总说“生同衾，死同穴”，合葬是天经地义的圆满。我妈就常念叨，将来她和我爸肯定要埋在一起，“不然一个人多孤单”。可现在的年轻人，好像更在意“灵魂的自由”。朋友小林和丈夫结婚时就约定，将来都选海葬，但不一定要撒在同一个地方。“他喜欢冲浪，说要变成太平洋的浪花；我喜欢潜水，想去西沙看珊瑚。”小林笑着说，“生前天天腻在一起，死后各看各的风景，也挺好。”传统的“合”与现代的“分”，在海葬这件事上，撞出了不一样的火花。

其实哪有什么标准答案，不过是不同的爱，有不同的模样。小区里的张阿姨和老伴，结婚五十年，去年一起办了海葬手续。“我们第一次约会就在海边，他说要像潮水一样，永远围着我转。”张阿姨说，骨灰混在一起撒进当年约会的那片海域，“这样，我们就真的永远在一起了，风吹过的时候，都是他在喊我名字。”而李叔叔的选择，是另一种温柔。妻子生前最爱爬山，总说山顶的云比海更自由。“她走后，我把她的骨灰撒在了她爬过的最高的那座山；等我走了，孩子们就把我撒进她常去看的那片海。”李叔叔望着远处的山，“她在云里，我在海里，抬头就能看见，也挺好。”

说到底，海葬要不要夫妻一起，从来不是一道是非题。重要的不是骨灰是否混在一起，而是那份爱，早已刻进了彼此的生命里。就像外公给外婆的字条，“各自安好”的背后，是“我知道你喜欢哪里，所以放你自由”；张阿姨的“永远在一起”，是“这辈子没够，下辈子还要找到你”；李叔叔的山海相隔，是“你去你喜欢的远方，我守着你看过的风景”。无论选择哪一种，只要是两个人真心的约定，告别就不是结束，而是爱的另一种开始——在海风里，在山雾中，在每一个被思念填满的瞬间，他们从未分开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