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清明前，我在钱塘江畔遇到老林时，他正对着江水烧纸钱。这位退休教师手里攥着张泛黄的海葬证，灰烬被江风卷着飘向江心，像一群灰色的蝴蝶。"陈师傅说我老伴这三年都在水里打转，"他声音发颤，"可当初是她自己要海葬的啊。

这件事让我想起外祖父——那位在闽南乡下看了四十年风水的老先生。他常说"风水的本质是天人合一"，却在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嘱咐："把骨灰撒进台湾海峡，让我跟着黑潮走。"当时我以为是老人糊涂了，直到去年秋天在舟山参加海葬仪式，看着骨灰随着花瓣沉入湛蓝的海水，忽然懂得了些什么。

传统风水讲究"藏风聚气"，但大海的气脉何曾静止过？去年冬天给渔民看阳宅时，老渔民指着潮起潮落的海湾说："龙王爷的呼吸比山脉更有力量。"他祖父五十年前海葬，如今家族三代出了六个船长，这在当地被传为美谈。其实潮汐涨落本就是天地之气的流动，那些随波而去的骨灰，何尝不是回归了生命最初的摇篮。

上个月在宁波墓园，遇见给父亲选海葬的年轻姑娘小林。她手机里存着父亲生前潜水的视频，老人在珊瑚礁间舒展双臂的样子，比任何风水罗盘都更有说服力。当海葬船鸣笛起航时，海鸥绕着船舷盘旋，我忽然明白外祖父说的"水流不息则气脉不绝"，原是这般豁达的生命观。

现在每次经过海边，总会想起那些撒向深海的骨灰。它们或许化作了游鱼的鳞片，或许凝成了贝壳的珠光，在天地间完成另一种形式的轮回。风水先生常说"福人居福地"，其实真正的福地，从来都在生者心间那片海阔天空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