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走的那年冬天,我和母亲整理他的遗物,在一本泛黄的相册里发现了张字条,上面是他苍劲的字迹:“若有一天,把我撒进大海吧,那里有风,有浪,还有我年轻时没看完的远方。”父亲是老海军,大半辈子与海为伴,这个遗愿,我们一家人没有丝毫犹豫。只是真到了要办海葬的时候,才发现“时间”这个词,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。
最开始我们想选春天,母亲说“春天万物都在生长,老头子去了那边,也能跟着大海‘活’过来”。可海葬服务公司的人提醒,沿海城市的春天多南风,风力常到4级以上,撒骨灰时容易被风吹散,不仅撒不均匀,还可能飘到家属身上——这显然不是我们想要的。后来又考虑夏天,想着天气暖和,家人穿着轻便,仪式上能轻松些,可妹妹立刻反对:“爸最怕热,夏天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晕,他肯定不喜欢。”我们这才意识到,海葬的时间,从来不是凭“感觉”选的,得先问问大海同不同意。
真正让我们定下心的,是遇到那位姓王的船长。他跑了二十多年海葬航线,听了我们的顾虑后,从抽屉里翻出一叠潮汐表:“选时间,先看潮水。”他说,海葬有规定的海域,离港口大约15海里,船开过去要1小时左右,最佳撒骨灰的时间是涨潮前半小时。“那时候海水往上涌,骨灰撒下去会跟着潮水慢慢散开,就像人轻轻地走,不带走一片云彩。”他指着表上的数字,“比如农历十五前后的大潮,潮水涨得快,散得也彻底;要是小潮,水流慢,骨灰可能堆在一处,家属看了心里也堵。”我们跟着他算了算,从早上8点登船,航行1小时到指定海域,等潮水涨到合适的位置,撒骨灰的仪式大概30分钟,加上返回港口的1小时,整个流程差不多3小时。“这3小时里,你们可以在船上聊聊老爷子的故事,吹吹海风,就当陪他最后一次‘出海’。”王船长的话,让我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——原来海葬的时间,藏在潮起潮落的规律里。

可真正做决定那天,我们还是改了时间。本来定在秋分,天气晴朗,潮汐也合适,可前一天晚上,妹妹突然说:“明天是爸的生日。”一句话让我和母亲都红了眼。父亲生前总说“生日就是母难日”,每年这天都要带着我们去海边野餐,他坐在礁石上,看着我们追浪花,一坐就是一下午。“要不……就明天?”母亲轻声问。我们赶紧联系王船长,他查了天气预报:“明天有小雨,风力3级,潮水是小潮,但影响不大。”他顿了顿,又说:“其实家属的心意比什么都重要。老爷子要是知道你们选了他生日,肯定高兴。”
第二天早上,我们带着父亲的骨灰盒登船。细雨飘在海面上,像一层薄薄的雾,船开出去时,妹妹突然哼起父亲教她的歌谣:“大海啊故乡,我的故乡……”母亲靠在我肩上,轻声说:“你爸这时候肯定在笑,说我们总算选对了日子。”到了指定海域,潮水确实不算大,但当我们把骨灰撒进海里时,细雨突然停了,一缕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,照在海面上,骨灰随着波浪缓缓散开,像一群银色的小鱼,游向远方。从登船到返回港口,全程用了3小时20分钟,比王船长说的多了20分钟,可没人觉得久——因为我们知道,这时间里,不仅有大海的规律,还有一家人对父亲最深的念想。

后来常有人问我“海葬一般多长时间好”,我总会想起那个飘着细雨的上午。其实哪有什么“标准答案”?春天的风、秋天的潮、生日的阳光,甚至家属路上堵车晚到的半小时,都是海葬时间的一部分。重要的不是钟表上的数字,而是你是否愿意为这份告别多花一点心思——问问大海的脾气,听听家人的心声,让每一分每一秒,都藏着对逝者最深的温柔。就像父亲常说的:“大海从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