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爷走的那天,院子里的玉兰花刚开了第一朵。灵堂搭在堂屋,亲戚们来吊唁时,除了安慰的话,总绕不开一个实际问题:"墓地看好了吗?"爸爸蹲在门槛上抽烟,烟蒂堆了一小堆:"问了几家,好点的墓园一平要七八万,咱们这条件......"妈妈红着眼眶打断他:"不能让你爸走得委屈。"我看着墙上爷爷的遗像,想起他常说"人活一世,别给后人添麻烦",心里突然冒出个模糊的念头——之前听同事提过"海葬",不知道行不行。
第二天我去了区民政局的殡葬服务窗口。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听完我的来意,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宣传册:"现在国家正大力推广海葬呢,属于节地生态安葬,政策上有支持。"她翻到其中一页,指着上面的文字说,咱们市从2018年就开始组织集体海葬,家属申请后,不仅能免掉骨灰运输、撒海仪式的费用,还能领一笔丧葬补贴。"你看这个,"她递给我一份文件复印件,"这是民政部去年发的《关于进一步推动殡葬改革促进殡葬事业发展的指导意见》,明确说要'大力推广海葬、树葬等节地生态安葬方式',各地都在落实。"

我们最终给爷爷报了名。一个月后的清晨,我们跟着民政局安排的大巴到了渔港。码头上已经站了不少人,大多是和我们一样的家属,手里捧着盖着红布的骨灰盒。有位头发花白的大爷,怀里紧紧抱着盒子,轻声对旁边的阿姨说:"咱儿子喜欢潜水,这下能在大海里'游'个够了。"船开出去半小时后,工作人员开始组织撒海仪式。没有哀乐,只有海浪声和偶尔的抽泣。当爸爸和我一起把混着白菊花瓣的骨灰撒向海面时,阳光正好穿过云层,把海水染成了淡金色。那一刻我突然懂了,为什么爷爷总说"落叶归根"——这片海,或许才是最广阔的"根"。
现在每次去海边散步,我都会带一小束白菊。风从海面吹过来时,总觉得爷爷就在附近,像他生前那样,笑着看我们。国家提倡海葬,从来不是让逝者"消失",而是用更温柔的方式让生命延续——延续在每一朵浪花里,每一声潮声中,每一个活着的人心里。前几天看新闻,说今年全国已经有二十多个城市组织了集体海葬,越来越多年轻人主动咨询生态安葬。或许未来,当我们谈论死亡时,想到的不再是冰冷的墓碑,而是那句"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"。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