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深秋，我带着母亲的骨灰盒站在甲板上时，海风正卷着细碎的浪花拍打船舷。老船长递来的桃木罗盘在掌心沉甸甸的，他说这是祖辈传下的规矩，海葬选址得顺着洋流走。后来才知道，母亲坚持要魂归大海的决定，藏着多少传统风水里的处世智慧。

真正接触海葬风水是从选海域开始的。殡葬师拿着海图指出三个区域，说西侧那片暗礁区虽然海水清澈，但水下暗流会形成"反弓水"，按《水龙经》的说法是气不聚财。最终选定的是东南方向的环流水域，退潮时能看到三道天然形成的弧形洋流，老师傅说这叫"三龙抱珠"，亡魂能顺着水流获得安宁。那天撒骨灰时特意带了母亲生前最爱的茉莉花，花瓣随着骨灰沉入海面的瞬间，成群的银鲳鱼从船底游过，殡葬师说这是最好的兆头。

关于时辰的讲究远比想象中复杂。原本想选母亲生日那天，却被懂行的亲戚拦住。翻出老黄历才发现那天是"收日"，宜埋葬却忌入水。后来挑了农历六月初六的午时，正当午的太阳把海面照得金光粼粼，老师傅说此时海水阳气最盛，能护佑亡魂不被阴邪侵扰。撒灰的瞬间要背对着太阳站，让影子和骨灰一同入海，这个细节是母亲生前特意叮嘱的，她说这样魂魄就不会留恋阳世的影子。

最让我意外的是随葬品的讲究。母亲的红木骨灰盒上原本刻着龙凤呈祥，被风水先生用细砂纸磨掉了。他说海中属水，龙为阳火，水火相冲反而不美。最后换成了简单的水波纹雕刻，下葬时还在盒底钻了七个小孔，寓意"七窍通海"。那些准备好的金银首饰也只留了银镯，老师傅说金器沉海会招"水煞"，银器却能净化海水戾气。当银镯随着骨灰盒沉入深蓝，突然想起母亲总说"做人要像银子，沉得下去才亮得起来"。

如今每个季度我都会去当初的海域放生。上个月遇到同来祭奠的老教授，他指着远处的岛礁说那是天然的"案山"，我们站立的位置恰好形成"面海望山"的格局。海风吹过他花白的头发，说起父亲海葬后家族的顺遂，眼神里有释然也有敬畏。或许风水的真谛从来不在器物仪式，而在对自然的敬畏中，找到与天地和解的方式。就像母亲最后留下的那句话：水流千遭归大海，人活一世求心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