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走后的第三个春天,我独自来到他常去的海边。潮水漫过礁石时带来细碎的贝壳,像极了他晚年总爱收集的那些宝贝。海风掀起衣角的瞬间,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临终前反复说"把我撒进大海吧"——这个在陆地生活了七十八岁的老人,心里始终装着年轻时当海军的那段蓝色记忆。

最初面对这个请求时,我和姐姐是犹豫的。清明扫墓时看着族人墓碑整齐排列,总觉得少了实体的凭吊之处,思念该如何安放。母亲抹着眼泪说"至少该有个坟头让我看看",亲戚们也劝"还是入土为安"。那些日子我总在深夜翻出父亲的老照片,穿海军制服的青年站在甲板上,背后是无垠的碧波。照片边角已经泛黄,但他眼里的光依然明亮,仿佛在说"大海才是我的归宿"。

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,是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的航海日志。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他二十八岁那年的航程:"北纬37度,忽见成群海豚跃出水面,银灰色的脊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若有来生,愿化作这海中游鱼,自在畅游。"那一刻突然懂得,所谓的"安",从来不是地理概念的固定,而是灵魂是否找到契合的栖息之所。我们开始查询海葬流程,联系相关机构,原来国家早已推行生态安葬,不仅有免费的服务,还会颁发纪念证书。

骨灰撒入大海好不好呢-1

去年秋分那天,我们带着父亲的骨灰登上了海葬船。姐姐准备了他最爱的野菊,母亲把他生前常戴的旧手表轻轻放入骨灰盒。当工作人员指导我们将骨灰与花瓣一起撒向大海时,成群的海鸥突然从云层中俯冲而下,在浪花间盘旋。母亲原本紧绷的嘴角慢慢舒展,轻声说"你看,他真的回家了"。返航时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,我想起父亲曾说"大海连接着所有的江河,就像生命永远连接着爱"。

如今每次来到海边,不再有之前的空落感。潮起潮落间,仿佛能听见父亲年轻时的笑声顺着海风传来。那些关于归宿的困惑渐渐消散,原来最永恒的纪念,不是冰冷的墓碑,而是将思念融入自然的循环,让爱以另一种方式延续。海葬不是终点,而是生命以更辽阔的姿态,重新启程。

骨灰撒入大海好不好呢-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