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深秋,我陪着伯父一家为伯母办理海葬手续。那天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暖意,阳光把海面染成琥珀色,像伯母生前最爱的那杯蜂蜜茶。她总说自己是"海的女儿",年轻时在海边长大,退休后每年都要去看海,临终前攥着伯父的手说:"把我撒进海里吧,这样就能天天看潮起潮落了。"那时我们对海葬一无所知,从手忙脚乱到从容告别,这段经历让我明白,原来死亡不是终点,而是换种方式的相守。

最初我们连该找谁办理都摸不着头脑。伯父打电话问了社区居委会,工作人员推荐了市民政局认可的殡葬服务机构。电话接通时心里很忐忑,没想到接电话的李姐声音特别温和:"您别着急,海葬办理不复杂,我一步步跟您说。"她告诉我们,首先要确定海葬类型——集体海葬和个性化海葬。集体海葬是多个家庭共同参加,有固定的出海时间,费用更低;个性化海葬可以自选日期,适合希望安静告别的家庭。伯母生前喜欢热闹,我们选了下个月的集体海葬,李姐说正好赶上"重阳节专场",家属还能领到纪念证书。

准备材料时,李姐特意列了清单:逝者的火化证明、死亡证明原件及复印件,所有直系亲属的身份证复印件,还有一份由家属共同签字的《海葬申请书》。伯父翻出伯母的火化证,证书边角已经磨得起毛,那是三个月前在殡仪馆领的,当时他手抖得厉害,现在却能平静地抚平褶皱:"老婆子,你看手续都齐了,就等出海了。"材料提交后,机构会安排健康告知和注意事项说明会,提醒我们登船时穿防滑鞋,有高血压的家属记得带药,还可以准备逝者生前喜欢的小物件——比如伯母爱读的诗集,到时候可以一起撒进海里。

海葬仪式定在农历九月初九。清晨六点半,我们在渔港码头集合。码头上已经站着二十多个家庭,有人捧着相框,有人抱着用蓝布包裹的骨灰盒,彼此点头致意时眼神里都是理解。工作人员给每个人发了白色菊花和纪念手环,手环上刻着"海内存知己",背面是出海日期。登船后,船舱里摆着长条桌,铺着深蓝色桌布,每个家庭的位置上都放着姓名牌。航行半小时后,主持人轻声宣布仪式开始,船舱里的灯光调暗,投影幕上开始播放逝者照片——有抱着孩子的母亲,有戴着军功章的老兵,还有像伯母这样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普通老人。

海葬是如何办理的-1

当船行至指定海域,广播里响起舒缓的音乐。工作人员引导家属依次走到甲板,伯父抱着伯母的骨灰盒,我扶着他的胳膊,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微颤。骨灰盒是可降解材料做的,浅棕色的外壳上印着海浪花纹。"撒放时可以慢慢说几句话,让逝者听见。"李姐在旁边轻声提示。伯父蹲下身,把骨灰盒轻轻放入海中,声音哽咽却清晰:"老伴儿,顺着洋流去吧,记得常回来看我们。"骨灰盒在海面上漂了几秒,像一片叶子般缓缓下沉,我把伯母的诗集一页页撕下,看着纸张化作白蝶,追着盒子的方向飞去。那一刻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,只有海风掠过耳畔,像她生前常哼的那支渔歌。

仪式结束后,工作人员给每个家庭发了《骨灰海葬证书》,证书上印着经纬度坐标,说以后想"看"逝者,用手机定位就能找到这片海域。回来的路上,伯父望着窗外的海说:"原来海葬这么安静,不像以前参加的葬礼,锣鼓喧天的,她肯定不喜欢。"现在每次去海边,我都会想起那个清晨,想起伯母化作浪花的模样。办理海葬的过程,何尝不是活着的人学习告别的过程——我们不必用墓碑圈住思念,因为大海会替我们记得,那些爱过的人,永远在潮起潮落间,与我们温柔相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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