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深秋，我陪发小阿明去海边，他手里捧着一个素白的骨灰盒，那是他爷爷的。老人走前反复说，想回大海去——他年轻时是渔民，一辈子跟海打交道，渔网、渔船、咸腥的海风，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。阿明蹲在礁石上，手指摩挲着骨灰盒边缘，突然抬头问我：“往海里撒骨灰，犯法吗？”海风吹乱他的头发，我看着远处翻涌的灰蓝色海浪，一时答不上来。这问题像块礁石，沉在很多人心里：当亲人的遗愿指向大海，我们该如何既尊重逝者，又不触碰规则？

后来我们查了不少资料，才发现这事儿没那么复杂。我国其实一直鼓励生态安葬，海葬就是其中一种。《殡葬管理条例》里从没说过“禁止往海里撒骨灰”，反而明确提到“提倡和鼓励采用树葬、花坛葬、海葬等节地生态安葬方式”。但自由不是没边界，有几个“红线”不能碰：不能在航道、渔港、养殖场撒，那些地方关系到航行安全和渔业生产；不能用塑料、石材做骨灰盒，得选可降解的材料，比如纸浆或淀粉基的，不然大海会被“垃圾”弄脏；最重要的是，最好通过正规殡葬机构安排，他们会帮你向海事部门报备，规划安全的海域和时间——阿明后来就是通过市殡仪馆的公益海葬服务办的，全程有工作人员指导，比自己瞎摸索踏实多了。

阿明说，爷爷的海葬定在一个晴朗的周二。那天我们坐殡葬机构的船出海，船上还有另外三户人家，都捧着小小的骨灰盒。工作人员先给大家讲注意事项：“撒的时候别太急，顺着风向慢慢撒，骨灰和花瓣混在一起，既能寄托思念，也能让骨灰更快融入海水。”船开到指定海域后停了下来，海面平静得像块巨大的蓝丝绒。阿明打开骨灰盒，里面除了骨灰，还有几片干枯的槐树叶——那是爷爷院子里老槐树的叶子，他生前总在树下喝茶。阿明把槐树叶和骨灰轻轻倒进准备好的花瓣篮里，和着白菊、康乃馨一起撒进海里。花瓣漂在水面上，像一群白色的蝴蝶，带着骨灰慢慢沉下去，没一会儿就和海浪融在了一起。旁边有位阿姨抹着眼泪笑：“我老伴儿以前总说，大海是最公平的，现在他终于能‘游’到所有他想去的地方了。”

那天回来的路上，阿明望着窗外掠过的海岸线，突然说：“原来海葬不是‘丢掉’，是‘送回’。”他爷爷年轻时总讲“大海纳百川”，现在老人成了大海的一部分，那些关于渔网、浪花和咸风的记忆，好像真的在海里延续着。其实很多人担心“犯法”，说到底是怕自己的行为不够妥帖——怕惊扰了逝者，也怕给别人添麻烦。但只要记住：选对地方、用对材料、走正规流程，这份“回归大海”的心愿，就会变成一件既合法又温暖的事。就像那天的海风，虽然带着凉意，却把思念吹得很远、很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