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清明,我捧着父亲的骨灰盒站在码头时,海风正卷着咸腥的气息掠过衣角。盒子比想象中轻,像捧着一捧干燥的沙。三个月前在医院签下海葬申请单时,护士递来的宣传册上印着"让生命回归自然",可直到白菊随着骨灰撒入海中的那一刻,我才真正读懂这句话的重量。

父亲生前总说自己是"海滨之子"。他的童年在闽东渔村度过,退休后最爱做的事,就是坐在老家的礁石上看潮起潮落。记得他第一次提起海葬,是在病房里望着窗外的雨,突然轻声说:"死后把我撒进海里吧,省得占地方。"当时我只当是病中的胡话,直到整理遗物时发现他藏在《海洋生物学》扉页的字条:"大海是一切生命的摇篮,我想回去看看。"

海葬仪式比想象中平静。殡葬师穿着天蓝色制服,没有哀乐,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声响。当洁白的骨灰混着花瓣坠入海面,竟像雪花般在碧绿的海水中缓缓散开,倏忽间与浪花融为一体。旁边的老妇人轻轻说:"看,多像他年轻时游泳的样子。"她的丈夫是个老海军,去年选择长眠在曾守护多年的海域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,海葬不是终点,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回家。

如今每个满月的夜晚,我都会去海边走走。潮声里仿佛能听见父亲的笑声,就像小时候他背着我踩在退潮的沙滩上,浪花漫过脚踝时的清凉触感。有时会捡到贝壳,纹理间似乎还留着阳光的温度。海葬让离别有了温度,那些沉甸甸的思念,化作了可以触摸的潮汐,在每个想念的瞬间轻轻漫过心岸。

海葬对死者好吗-1

上周整理相册,翻到父亲七十岁生日在海边拍的照片。他站在夕阳里张开双臂,背后是铺满碎金的海面。照片背面有他用钢笔写的小字:"生命是流动的盛宴。"现在我终于懂得,选择海葬的老人,不是要从世界消失,而是把自己变成了永恒的风景——是退潮时沙滩上闪烁的贝壳,是涨潮时拍打礁石的浪花,是每个清晨唤醒海岸的第一缕海风。

海葬对死者好吗-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