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深秋，我和父亲坐在海边的长椅上，手里摩挲着母亲生前最爱的那串贝壳手链。她走前反复说，要把骨灰撒进她年轻时工作过的那片黄海，“让浪花带着我，看看没见过的远洋”。可真到要准备海葬时，我们才发现，装骨灰的那个小盒子，原来有这么多讲究。最初我以为随便买个盒子就行，直到去殡葬用品店，店员一句“海里的东西，可不能随便装”，才让我意识到这不仅是仪式，更是对逝者的尊重，对海洋的敬畏。

选容器的第一关，是“能不能融进大海”。殡葬用品店的张姐拿出两个样品，一个是常见的塑料骨灰盒，摸着硬邦邦的；另一个是浅棕色的纸浆盒，轻轻一捏能感觉到纤维的纹理。“塑料的在海里几十年都化不了，等于给大海扔垃圾。”她翻出手机里的新闻，说前几年有家属用陶瓷罐撒海，结果罐子沉在海底，成了“海底垃圾”。后来我们查资料才知道，正规海葬要求容器必须是可降解材料，比如纸浆、淀粉基塑料、竹纤维这些，在海水里3到6个月就能完全分解，变成二氧化碳和水，不会伤害海洋生物。父亲摸着那个纸浆盒说：“你妈一辈子教生物，最恨污染，这个好，不给大海添麻烦。”

除了环保，容器的“样子”也藏着心意。我们在一家手作工作室看到过一个淀粉基做的容器，米白色，表面有不规则的叶脉纹路，像一片被阳光晒软的叶子。店主说这是用玉米淀粉和植物纤维压的，遇水会慢慢“融化”，就像落叶归根。父亲突然红了眼眶：“你妈退休后天天在小区种树，说叶子落了能当肥料，这个纹路，她肯定喜欢。”后来才发现，很多人会在容器上做文章：有的刻上逝者生前喜欢的花，比如向日葵、雏菊；有的用可食用色素染成淡蓝色，像海水的颜色；还有的在盒盖内侧贴一张小纸条，写着“我们会在春天来看浪花”。这些细节让冰冷的容器有了温度，好像逝者能透过这小小的盒子，感受到家人的牵挂。

选的时候还要考虑“实不实用”。一开始我们看上一个竹编的容器，好看是好看，可店员提醒：“竹编缝隙大，路上要是颠簸，骨灰容易漏出来。”后来才知道，密封性和尺寸也很重要。正规海葬船有规定，容器长宽高不能超过30厘米，太重了撒的时候费劲，太轻了又怕被风吹跑。我们最后选的那个纸浆盒，带一个卡扣式的盖子，扣上后严严实实，父亲试着提了提，“比你妈那个保温壶还轻”。店里还配了一个棉麻布袋，印着小海星图案，既能保护容器不被磕碰，又方便抱着。去海边的路上，父亲把盒子放在膝盖上，布袋的流苏随着车的晃动轻轻扫着他的手，他说：“这样抱着，就像抱着她年轻时的枕头，软乎乎的。”

其实选容器的过程，也是和逝者“对话”的过程。母亲总说“万物有灵，归处即来处”，那个米白色的纸浆盒，没有华丽的装饰，却让我们觉得，她真的能顺着洋流，融进那片她深爱的大海。现在每次去海边，父亲都会带一个空的贝壳，说“等那个盒子化了，贝壳就是她给我们的回信”。原来最好的容器，从来不是最贵的，而是能让逝者安心“回家”，又能让生者少一份牵挂的——它藏着对自然的敬畏，对逝者的尊重，还有那份说不出口，却永远都在的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