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春天,父亲在病床上握着我的手说想回大海。他年轻时是远洋货轮的船长,甲板上的星斗和浪花里的月光,是他讲了一辈子的故事。我摸着他掌心被缆绳磨出的厚茧,突然明白海葬不是终点,而是他与星辰大海的另一种重逢。

最初提出海葬时,家族群里炸开了锅。三姑在电话里哭着说"骨灰入海就是不孝",二叔翻出族谱强调"祖坟山的位置早选好了"。这些争论让我想起父亲曾说的,每次靠岸看到港口的灯塔,就知道有家人在等他回家。或许我们害怕的不是失去,而是连祭拜的墓碑都无处安放。直到堂姐发来一段视频,是父亲70岁生日时拍的,老人对着镜头笑:"我这条老船跑不动了,就得回海里保养。"

办理海葬手续那天,殡葬服务中心的王姐递给我一本蓝色手册。原来海葬在我国已有百余年历史,从1994年青岛首次集体海葬至今,全国已有超百万逝者魂归大海。她指着窗外的海鸥说:"上个月有位老教师,骨灰里混着学生们折的千纸鹤,撒海时海鸥跟着船飞了好久。"这让我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个装满贝壳的玻璃罐,每个贝壳上都刻着经纬度,那是他航行过的坐标。

死者海葬有什么说法吗-1

出港那天清晨,薄雾像纱巾裹着胶州湾。当洁白的骨灰随着花瓣落入海面,我忽然看见父亲站在甲板上张开双臂。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浪花上,碎金般的光点随波起伏,像极了他故事里的银河。返航时水手长把一捧海水装进玻璃瓶递给我:"这是老爷子给你的回信。"现在每个月潮涨时,我都会带着这瓶海水去海边,听浪涛里藏着的摩斯密码,那是父亲从未离开的证明。

死者海葬有什么说法吗-2

前几天整理父亲遗物,在航海日志最后一页发现他画的简笔画:一艘小船载着星星驶向远方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"大海会记得每朵浪花"。或许生命的告别从不是消失,而是化作潮汐里的盐粒,云朵里的水汽,在某个清晨变成露珠落在窗台,轻声说"我回来了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