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深秋把母亲的骨灰撒进长江那天,江风卷着细碎的桂花落在我手背上。回到空荡荡的老房子,红木骨灰盒静静立在客厅矮柜上,暗纹里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白菊花瓣。这个陪伴母亲走过最后一程的盒子,突然成了家里最尴尬的存在。
最初两周我把它塞进衣柜顶层。樟木箱的气味混着骨灰盒表面清漆的味道,每次打开柜门都像撞进一场无声的告别。直到某天整理母亲遗物,翻出她生前绣了一半的兰草手帕,指尖抚过针脚的瞬间突然意识到,我们总在纠结如何"处理"物品,却忘了它们早已成为记忆的容器。

某个周末我带着骨灰盒去了城郊的花木市场。挑了株根系健壮的文竹,又买了袋腐叶土。蹲在阳台地上往盒子里填土时,发现底座暗格里藏着片干枯的银杏叶——那是十年前我带母亲去北京,在钓鱼台国宾馆捡的。原来她早就用自己的方式,在这个盒子里藏了时光的秘密。
现在这个改造后的"花盆"摆在母亲常坐的藤椅边。文竹的嫩芽从镂空的花纹里探出来,阳光穿过叶片在柜面投下晃动的光斑。有时浇水时会对着泥土轻声说说话,就像她从未离开。那些曾经以为必须庄重封存的悲伤,原来可以在日常的照料里,慢慢长成新的风景。
其实每个家庭都会遇到这样的时刻:当仪式落幕,当喧嚣散去,如何安放那些带着体温的旧物,成了比告别更漫长的修行。或许真正的纪念从不是把物品束之高阁,而是让它们以新的方式融入生活——就像这株从文竹里长出的思念,既扎根于过去,又向着阳光生长。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