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冬天，爷爷走了。临走前他拉着我的手说：“死后别给我立碑，把我撒进大海吧，我这辈子就喜欢看海。”办理后事时，全家人一致同意按他的遗愿办海葬，可一个现实的问题冒了出来：海葬到底用不用骨灰盒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？说实话，最初我也一头雾水，总觉得骨灰总得装在盒子里，可海葬要把骨灰撒进大海，这盒子要怎么处理？

带着这个疑问，我先去社区的殡葬服务站咨询。工作人员是位五十多岁的大姐，听完我的问题，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宣传册：“海葬用骨灰盒，但讲究可不少，最关键的是材质。”她指着册子上的图片说，传统的木质、石质骨灰盒肯定不行，那些材料几十年都降解不了，扔海里等于污染环境。她推荐的是“可降解骨灰盒”，用的是纸浆、淀粉或者海藻纤维，埋在土里三个月就能分解，撒进海里更是几天就会自然消融。我拿起一个样品，摸起来像厚纸板，米白色的表面印着淡淡的海浪纹，盒盖上还留了一块空白，“可以手写几句想说的话，”大姐补充道，“不用太复杂，心意到了就行。”

准备过程比我想象的更有温度。我选了一个海藻纤维材质的骨灰盒，浅灰色，上面用金线绣了一朵小小的浪花——爷爷生前总说浪花是大海的微笑。我在空白处用钢笔写了他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诗：“面朝大海，春暖花开。”去殡仪馆取骨灰那天，工作人员仔细检查了盒子，确认材质符合海葬标准，还帮我在盒底贴了一张标签，注明“可降解材料，海葬专用”。旁边一位办理同样业务的阿姨看到我的盒子，笑着说：“现在的年轻人都懂环保，我们那会儿还担心没个‘正经’盒子对不起老人，其实啊，让他干干净净回归大海，才是最好的体面。”

海葬仪式定在一个晴朗的清晨。我们跟着殡葬船慢慢驶出港口，同行的还有另外五个家庭。甲板上，大家的骨灰盒摆在一起，样式各不相同：有的是纸浆做的莲花形状，有的用玉米淀粉压成了树叶的样子，还有一个小朋友的盒子是卡通鲸鱼造型，想必是父母想让孩子在大海里“有伴儿”。当船行至指定海域，工作人员示意我们打开骨灰盒。我轻轻揭开盖子，里面除了骨灰，还放了一小捧爷爷生前最喜欢的茉莉花茶——这是我们家人之间的小秘密，他总说喝茶能“润心”。撒骨灰的时候，我把骨灰和花瓣、海盐混在一起，看着它们顺着海风落入深蓝的海面，像一场无声的告别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，海葬的讲究从来不在盒子是否贵重，而在是否尊重自然的规律；仪式的意义也不在形式是否盛大，而在能否让逝者以他喜欢的方式“回家”。

回来的路上，我想起爷爷曾说，人这辈子就像一滴水，从海里来，最后还要回海里去。而那个小小的可降解骨灰盒，就像这趟归途里的一叶轻舟，载着我们的思念，也载着对生命最温柔的敬畏。海葬用骨灰盒吗？用的。有讲究吗？有的——讲究材质环保，讲究心意真挚，讲究让每一份思念都与自然和谐共处。这大概就是对“落叶归根”最现代的诠释：不是埋进土里才算归宿，融入大海，也是另一种永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