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走的那天,我在整理他遗物时发现了一个泛黄的信封,里面装着他手写的海撒申请书。"把骨灰撒进黄海,盒子就留给你们做个念想。"这句遗言让我在殡仪馆的骨灰寄存处站了很久,手里捧着那个胡桃木骨灰盒,突然意识到海撒仪式背后还藏着这样一个需要细细思量的问题。
在殡葬服务大厅办理手续时,工作人员递来的宣传册上印着"可降解骨灰坛"的图片。"海撒通常使用专用降解容器,原来的骨灰盒可以由家属带回。"这句话让我松了口气,却又生出新的困惑。回家路上抱着沉甸甸的骨灰盒,想起父亲总说自己是"从海里来的人"——他年轻时是远洋货轮的轮机长,退休后最爱在海边公园看潮起潮落。这个陪伴他最后一程的盒子,究竟该如何安放才能既不辜负他的遗愿,又能让活着的人获得慰藉。

在社区殡葬顾问的建议下,我开始了解骨灰盒的多种处理方式。有的家庭会将骨灰盒存放在纪念堂的壁龛里,有的会选择在墓园购买小型穴位安葬,还有人会把骨灰盒带回家中书房。我在父亲的书架前徘徊,那里还留着他常读的《海洋百科》,忽然想起他曾说过"好木材要回到土里"。联系到生态安葬服务中心后,他们推荐了一种树葬方案:将骨灰盒深埋在樟树下,盒体在微生物作用下自然降解,来年春天还能认领一块刻有名字的纪念牌。

那个周末,我带着母亲和女儿来到市郊的生命纪念林。当工作人员用特制工具轻轻将骨灰盒放入预先挖好的土坑时,女儿突然指着不远处的蒲公英说:"爷爷变成种子飞走了,现在又要变成大树了。"这句话让我突然明白,父亲留下的何止是一个骨灰盒。我们在樟树苗旁埋下他生前收集的贝壳,母亲把他的老花镜放在盒盖上,我则放进了那张泛黄的海撒申请书。盖土时发现,胡桃木盒身上早已被岁月刻出细密的纹路,像极了父亲手掌上的老茧。
如今每次去纪念林,都会看到那棵樟树抽出新绿。上周清理父亲书房,在书桌抽屉深处找到他50岁时的航海日志,最后一页写着:"容器会腐朽,但潮水永远年轻。"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答案——当骨灰随海浪远行,骨灰盒以另一种方式回归大地,而那些关于爱与记忆的印记,早已像年轮一样刻进了生命的脉络里。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