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春天,我陪着伯父完成了伯母的海葬仪式。当洁白的骨灰随着花瓣沉入蔚蓝的海面时,捧着空荡荡的骨灰盒,我突然愣住了——这个陪伴了我们最后一程的木盒,该怎么处理才好?它不像墓碑能立在墓园,也不像遗物能时常翻看,可摸着盒身上细腻的木纹,又总觉得沉甸甸的,舍不得随便丢弃。后来和身边经历过类似事的人聊起,才发现原来骨灰盒的处理,藏着这么多关于思念与告别的故事。
最常见的,或许是把骨灰盒留在身边,做成纪念的载体。伯父后来在网上看到有人将骨灰盒改造成小摆件,回家后盯着伯母的骨灰盒看了很久。我们找了位老木工,把原本方正的木盒打磨成椭圆形的底座,盒盖改成了可开合的小抽屉,里面放着伯母生前戴过的老花镜和一张泛黄的全家福。木工师傅还在盒身刻了她的名字和生卒年月,旁边配上她最爱的玉兰花图案。现在这个“纪念盒”就放在客厅的博古架上,伯父每天早上会给旁边的绿萝浇水,顺便用软布擦一擦木盒,轻声说句“今天天气不错”。他说,这样就像伯母还坐在沙发上,听我们说家里的琐事。
如果逝者生前喜欢简单,或是家人更倾向环保,把骨灰盒进行自然降解也是不错的选择。我同事小林的母亲是位环保志愿者,生前总念叨“死后别占土地,也别留垃圾”。海葬结束后,小林和家人把母亲的竹制骨灰盒拆开,带到郊外的森林公园。他们在一棵松树下挖了个浅坑,把竹片和一些松针、花瓣埋在一起,没有立碑,只在旁边放了块刻着“竹影清风”的鹅卵石——那是母亲生前常说的网名。今年清明去看时,埋竹片的地方已经长出了几丛青草,小林笑着说:“妈妈肯定满意,她最爱的就是‘让一切回到自然里去’。”

还有些人会选择让骨灰盒发挥最后的“温度”,比如捐赠给需要的人。小区里的陈阿姨去年处理完老伴的海葬,回家后发现老伴的骨灰盒是实木材质,做工很扎实,只是内侧有些磨损。她想起社区群里曾说过,有些困难家庭在办理丧葬时,可能负担不起骨灰盒的费用。于是她联系了街道的公益服务中心,工作人员上门消毒检查后,告诉她这个骨灰盒经过修复,可以送给有需要的家庭。陈阿姨后来收到一张匿名的感谢信,信里说:“谢谢您让逝者有尊严地走完最后一程,也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感受到了温暖。”她说,老伴生前是医生,一辈子救人无数,现在连“最后一个盒子”都能帮到人,这或许就是他“未说完的牵挂”。
也有人选择让骨灰盒彻底“回归”大海。我远房表姐的丈夫是名远洋船员,海葬那天,表姐抱着骨灰盒在甲板上站了很久。仪式结束后,她没有把盒子带回岸上,而是和船长商量,把骨灰盒拆开成小块,装在一个镂空的网袋里,随着船驶向深海。她说:“他在海上漂了一辈子,最喜欢看日出时的浪花。这个盒子陪他走过最后一段路,现在就让它跟着海浪走,说不定哪一天,会漂到他曾经去过的某个港口呢?”后来表姐每次收到船员朋友发来的海景照片,都会对着照片轻声说:“今天的海,和你走那天一样蓝。”
其实骨灰盒的处理,从来没有标准答案。它可以是书架上的纪念摆件,是树下的一捧青草,是传递温暖的“礼物”,也可以是随浪远行的“信物”。重要的是,它能否让生者的思念有处安放,能否让逝者的意愿得到尊重。就像伯父常说的:“人走了,爱没走。这个盒子装过骨灰,但更装着我们这辈子的情分,怎么处理,跟着心走就好。”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答案——让告别温柔些,让思念长久些,让每一份牵挂,都能找到属于它的归宿。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