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深秋的海风带着咸涩的凉意,我和妹妹站在轮渡的甲板上,看着工作人员将母亲的骨灰撒向黄海。白色的骨殖在阳光下划出细碎的弧线,像一群突然受惊的蝶,转瞬便消失在翻涌的碧色里。直到船笛声再次响起,我才发现妹妹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我的胳膊,而我的掌心,攥着母亲临终前写下的那张字条,边角早已被汗水濡湿。

母亲是在确诊肺癌晚期后提出海葬的。那天她坐在病床上,阳光透过纱窗在她花白的头发上落满光斑,她笑着说自己年轻时在青岛当纺织女工,最喜欢盛夏傍晚的海风,带着海腥味的风掠过厂房的玻璃窗,总让她想起乡下外婆家的芦苇荡。"把我撒进海里,就当我又回了趟老家。"她轻描淡写的语气,让我和妹妹在那个瞬间忘了哭泣。

母亲海葬对儿女的影响有多大呢-1

葬礼后的第一个清明节,我和妹妹吵了一架。她坚持要去海边摆上母亲爱吃的韭菜盒子,而我觉得应该去母亲生前常去的中山公园看看。争执间,妹妹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,说现在连个烧纸的地方都没有,妈在那边会不会冷。我想起母亲出殡那天,老街坊们窃窃私语的样子,说林家大姐一辈子要强,最后连个坟头都没留下。那些细碎的议论像针一样扎在心上,让我第一次开始怀疑,我们选择尊重母亲的遗愿,是不是错了。

转折发生在去年夏天。我带着女儿去威海度假,站在刘公岛的海岸边,女儿突然指着远处的白帆问:"妈妈,外婆是不是就住在那片海里?"海浪拍打着礁石,溅起的浪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,恍惚间我仿佛看见母亲年轻时的样子,蓝布工装的衣角在海风中飞扬。那天晚上,我给妹妹打电话,告诉她女儿把捡来的贝壳串成了项链,说要送给住在海里的外婆。电话那头的妹妹沉默了很久,然后轻声说,她上周去栈桥散步,看见有人在放生锦鲤,突然觉得母亲或许真的以另一种方式自由了。

现在每个季度,我和妹妹都会相约去一趟海边。我们不再带韭菜盒子,而是带着母亲喜欢的白菊和一本她生前没看完的诗集。妹妹会对着浪花念上几段,我则负责把花瓣撒进海里。有一次,一只海鸥落在我们脚边,歪着头像是在听我们说话,妹妹笑着说这肯定是妈派来的信使。海风吹乱了我们的头发,却吹不散心里的踏实——原来真正的告别从不是遗忘,当母亲化作了这片海,她反而以更辽阔的方式,永远留在了我们身边。

母亲海葬对儿女的影响有多大呢-2

上个月整理母亲遗物时,在她的针线笸箩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。二十岁的母亲站在栈桥边,梳着两条麻花辫,身后是翻涌的黄海。照片背面有她娟秀的字迹:海是没有围墙的家。那一刻我终于明白,母亲选择的不是虚无的消散,而是最自由的归宿。如今每当我感到疲惫,就会开车去海边坐一坐,听海浪一遍遍冲刷沙滩的声音,就像母亲的手,轻轻拍着我的后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