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至今记得爷爷第一次带我出海的情景。那时我才六岁,趴在摇摇晃晃的木船舷上,看他把渔网抛向湛蓝的海面。咸腥的海风拂过他古铜色的脸颊,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十年的海浪声。他说大海是渔家最好的归宿,鱼儿在海里出生,船儿在海上漂泊,人也该回到最初的地方。

去年深秋,爷爷在医院的病床上拉着我的手,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。他说自己做了个梦,梦见年轻时出海遇见的那只白海豚,正摆着尾巴邀他去深海做客。"把我烧成灰,撒进咱们常去的那片渔场。"他的声音轻得像海风,"别立碑,大海就是最好的墓碑。"

送葬那天没有放哀乐,我们带着爷爷的骨灰坐渔船出海。当洁白的骨灰随着浪花散开,我忽然看见一群银白色的鱼群从船底游过,阳光透过海水照在它们身上,像极了爷爷年轻时撒下的渔网在闪光。父亲说这是大海在迎接老伙计,母亲把一束野菊轻轻放在船边,花瓣飘向远方时,她的眼泪也跟着落进了海里。

死后火化骨灰撒大海吧-1

如今每次路过渔港,我总会多停留一会儿。看着归航的渔船拖着晚霞靠岸,听着码头的喧嚣里夹杂着熟悉的渔歌,就觉得爷爷从未离开。那些融入大海的骨灰,或许正随着洋流环游世界,看过赤道的珊瑚礁,听过北冰洋的冰山裂响,最后变成某朵浪花,在某个清晨轻轻拍打着故乡的礁石。

生命的终点不该是冰冷的墓碑,当骨灰与海水相融,便成了鱼群的养料、海藻的温床。就像爷爷常说的,渔民的生命本就该在海上循环,今天撒下的鱼苗会变成明天的收获,而回归大海的我们,终将以另一种方式拥抱这片蓝色的故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