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我才知道这不是爷爷一时兴起。社区里的陈婆婆听说这事,端着搪瓷杯来家里坐了半晌。她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杯沿说,旧社会穷人家哪有闲钱买墓地,都是用块白布裹着骨灰往江里一撒。"但老辈人讲究'入土为安',骨灰入水总觉得魂魄会漂泊。"她忽然压低声音,"前几年东头老王家把骨灰撒了江,没过半年小孙子就掉水里差点淹死,都说......"话没说完就被我妈递来的热茶打断,但那欲言又止的神情,像根细刺扎在我心里。

真正让我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,是在市殡仪馆遇到的那个年轻人。他穿着黑色连帽衫,蹲在花坛边给一盆绿萝浇水。听说我在咨询骨灰撒放事宜,他忽然抬头笑了:"我上周刚把我爸撒进嘉陵江。"他说父亲是老水文工程师,一辈子跟江河打交道,临终前反复叮嘱要"回归工作岗位"。"刚开始我也怕,查了好多资料,发现现在有正规的海葬服务,还有环保降解的骨灰坛。"他手机里存着撒骨灰那天的视频,阳光洒在江面上,骨灰随着花瓣沉入水中时,成群的小鱼忽然围拢过来。

上个月我终于带着爷爷的骨灰回到岷江码头。江风比想象中温柔,远处货轮鸣笛的声音闷闷地传来。当白色的骨灰粉末融入碧绿的江水,我忽然想起爷爷讲过的故事:他年轻时撑船运货,见过有人把骨灰撒在江心,船老大说那是"水葬",是真正的落叶归根。现在江边建起了正规的骨灰撒放码头,有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递来鲜花,还有人轻声念着悼词。江水依旧东流,只是当年的乌篷船变成了环保游艇,不变的是人们对生命最后的敬畏。

前几天整理爷爷的日记,发现他在78岁那年写过:"岷江的水养育了我,死后回到水里,就像庄稼回到土地。"原来那些关于生死的答案,早被老人写在了岁月里。如今每次路过江边,看到夕阳把水面染成金红色,总觉得爷爷就在某个浪花里朝我挥手。或许所谓传统,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规矩,而是像江水一样,在时代更迭中找到新的流向。

骨灰盒扔河里有什么说法没有-1

去年清明我蹲在江边给爷爷烧纸钱时,忽然想起他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的话。老人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那条穿城而过的岷江,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柳絮:"把我撒到河里去吧,省得占地方。"当时我只当是病重老人的胡话,直到今年整理他的旧物,翻出那张夹在《水经注》里的泛黄照片——二十岁的爷爷站在岷江码头,身后是装满木材的乌篷船,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