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,天刚蒙蒙亮,我已经站在大连殡仪馆骨灰寄存处的门前。推开那扇厚重却带着温度的木门,没有想象中的肃穆冰冷,反而是一阵淡淡的百合花香扑面而来。寄存大厅里,米白色的寄存架整齐排列,每一格都用磨砂玻璃隔开,架子上零星放着家属带来的小物件:褪色的手帕、泛黄的老照片、还有一盆养得极好的多肉植物。柔和的暖光灯从天花板洒下来,落在擦得锃亮的地板上,连空气都仿佛慢了下来。
我在这里工作快五年了,见过太多关于思念的模样。每周三下午,总能看到陈大爷提着一个布袋子准时出现。他的老伴儿李阿姨三年前走的,骨灰就寄存在三楼靠窗的位置。陈大爷会先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布,仔细擦拭玻璃上的灰尘,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人。然后他会坐下,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折叠的报纸,轻声读起上面的新闻:“今天股票又涨了,你以前总说我乱投资,现在看看,赚的钱够给孙子买乐高了。”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,那一刻,寄存处安静得只剩下他的声音和窗外偶尔飞过的鸟鸣。

上个月有位年轻妈妈抱着孩子来,怀里的宝宝刚满周岁。她走到寄存架前,把孩子的小手轻轻贴在玻璃上:“爸爸,你看宝宝会叫妈妈了,他眼睛跟你一样,是双眼皮呢。”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,滴在孩子的小鞋子上。我递过纸巾时,她哽咽着说:“以前总觉得殡仪馆是冰冷的地方,没想到这里的架子是暖的,连你们的声音都这么温柔。”其实我们做的不过是日常小事:帮家属调整祭品的位置,提醒他们天气冷了多穿件衣服,或者在清明节前提前备好鲜花。但这些细微的瞬间,让寄存处成了家属和逝者之间最温暖的连接。

前几天整理资料时,翻到十年前的寄存登记本,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最早一批寄存信息。如今我们早就用上了数字化系统,家属通过身份证就能快速查到寄存位置,还能在线预约祭扫时间。但有些东西始终没变:寄存架上永远有新鲜的绿植,角落里的饮水机永远备着温水,墙上的意见本里写满了“谢谢”和“辛苦了”。有位阿姨在本子上画了一幅简笔画,是两个牵手的小人,旁边写着:“这里不是终点,是我们下次见面的约定。”
每次锁门离开时,我都会回头看看那些亮着小灯的寄存格。它们不仅仅是存放骨灰的架子,更是一个个装满思念的盒子。有人在这里放下遗憾,有人在这里拾起力量,有人在这里把未说完的话讲给最爱的人听。大连殡仪馆骨灰寄存处,从来不是冰冷的存放地,而是一个让思念有处安放的温暖角落,让每一份牵挂都能在这里得到温柔的回应。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