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三月,我在市殡葬服务中心的海葬登记处填完最后一张表格时,窗外的玉兰花正落得纷纷扬扬。父亲生前总说喜欢大海的辽阔,临终前握着我的手反复叮嘱,骨灰不要埋在土里,要撒进他年轻时当兵驻守过的那片海。
工作人员接过我的材料时,特意指了指墙上的日历:"最近的一班海葬船是四月中旬,但要等满30户家庭才能发船。"我数了数登记本上的签名,当时只有17个名字。回家的路上,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,她沉默了很久才说:"也好,让你爸再等等,等春天的风暖透了海水。"

等待的日子比想象中漫长。每周三我都会打殡葬服务中心的咨询电话,听着同样温柔却公式化的回复:"还在统计人数,请您耐心等待。"直到四月底,终于接到了确认电话,通知我们五月十日登船。放下电话,我走到父亲的遗像前,用软布擦去相框上的薄尘:"爸,下周三就能送您去看海了。"
登船那天是个晴朗的日子,码头上聚集着和我们一样捧着骨灰盒的家庭。工作人员给每个家庭分发了洁白的菊花瓣和蓝色丝带,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。当船行至指定海域,船长鸣响三声汽笛,我们按照指引依次走到甲板上。看着父亲的骨灰混着花瓣落入湛蓝的海水,母亲突然轻声说:"你爸年轻时总说,大海是最包容的归宿。"
返程的船上,邻座的阿姨告诉我她已经等了两个多月。原来海葬的排期不仅要看报名人数,还要考虑潮汐和气候条件,每年春秋两季是旺季,等待时间通常在45天到两个月之间。工作人员说,现在全市每年有两千多份海葬申请,为了保证仪式质量,每艘船最多安排50户家庭。

回到家整理父亲遗物时,我发现他藏在抽屉深处的老照片,是1968年在军舰甲板上拍的,背景里的大海和今天一样蓝。相框背面有他用铅笔写的小字:"此心安处即吾乡。"或许对逝者而言,等待的时光不算什么,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能带着思念,认真地完成这场告别。
现在每次路过海边,我都会想起那个洒满阳光的上午。海葬登记时的焦急等待,登船时的庄严肃穆,骨灰入海时的释然平静,这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又退去。如果有人问我现在登记海葬要等多久,我会告诉他:别急,大海会以最温柔的方式,拥抱每一个归家的灵魂。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