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三,我替长辈去顺义区殡仪馆骨灰堂取一份寄存证明。出发前心里总有些沉甸甸的,想象中该是肃穆到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,可推开那扇米白色的大门时,最先闯入鼻腔的竟是一阵淡淡的桂花香。
入口处没有冰冷的铁门,而是一圈齐腰高的木栅栏,里面种着几株修剪整齐的桂花树,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,被来往的人轻轻踩过,留下细碎的香。往里走是条不长的走廊,暖黄色的灯光从磨砂玻璃灯罩里漫出来,在地上投下柔和的光晕。墙上挂着些老照片——有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顺义街景,有穿着中山装的老人在公园下棋,还有抱着孩子的母亲站在老槐树下笑。照片旁边配着小字:“这里存着的,曾是他们。”
办理手续时遇到了工作人员王姐,她头发梳得整齐,浅蓝色的工作服袖口别着一枚银色的小徽章,是朵小小的玉兰花。她接过我的材料,指尖轻轻拂过纸张边缘翘起的角,像是在抚平什么褶皱。“稍等,我去档案室调一下寄存记录。”她转身时,我瞥见她办公桌的抽屉里放着一沓便签纸,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“李大爷周三来擦灰,带雏菊”“张阿姨的孙子今天高考,留张祝福卡”。后来才知道,这里的工作人员几乎能记住每位常客的习惯,谁喜欢喝温水,谁对花粉过敏,谁的老花镜度数该换了,都记在那本磨了边的笔记本里。
最让我触动的是在二楼的“思念角”。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矮桌,上面有几本留言册。我翻开最新的一本,里面有位女儿写:“妈妈,上周给你带的龙井,你说过退休后要每天泡一杯的。”旁边有工作人员用红色的笔回复:“今天阳光好,我替你给阿姨的骨灰盒盖了块薄毯,像你上次说的,要暖乎乎的。”还有个孩子画的简笔画,歪歪扭扭的太阳旁边写着:“爷爷,我今天学会骑自行车了,你看到了吗?”

离开时,王姐送我到门口,指着不远处的小花园说:“春天樱花开的时候,很多人会来这里坐一会儿,就像以前和家人在公园散步一样。”我回头望了一眼,午后的阳光刚好落在“顺义区殡仪馆骨灰堂”的牌子上,金属的字体被照得有些发亮,却不刺眼。
原来这里从不是冰冷的终点。那些被妥帖安放的骨灰盒里,藏着没说完的故事,没来得及的拥抱,和永远不会消失的思念。而这里的人,用日复一日的温柔,让每一份牵挂都有了落脚的地方,让生者与逝者的告别,多了些许暖意。




